2022年5月17日 星期二

還原六七事件

2017423日,講述六七事件的紀錄片《消失的檔案》在香港灣仔溫莎公爵社會服務大廈播映會途中,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你為什麼不用我的訪問?」70歲的陸德成未經邀請,猝然走到台上喝問導演羅恩惠不應造假,他當年是六七事件的參與者。「我親眼睇住兩個差人捉住個工友,用支兩、三呎長簕警棍打佢個肚,當場吐血……我到依家仲好記得!」憶起六七暴動時慘況,當年的參與者陸德成激動得流下男兒淚。與陸德成同行的還有兩人,某報記者在禮堂後面同情地說:「真相站在我們一面!」現場義工見狀護送羅恩惠離開,但兩名記者仍窮追不捨。

場內觀眾愕然,不久紛紛離場,羅恩惠則一臉疑惑——事後羅恩惠向傳媒記者表示,她從未採訪過陸德成,這是她的疏忽。在《消失的檔案》展開社區放映的兩個月裏,這不是羅恩惠第一次在現場遭遇質疑。38日,在香港中文大學的放映會上,幾名左派老人在提問環節連珠炮發,指紀錄片未反映他們所經歷的真相。

19675月,中國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香港左派也受極左風潮影響,呼籲群眾暴力鬥爭,八個月內,在香港各地投放8074個真假土製「菠蘿」,造成51人死亡、830多人受傷,2077人入獄,為香港二戰後最激烈的暴力衝突。

暴動之後,無論中國政府、英國政府,還是香港政府對六七事件的起因、經過和評價都諱莫如深。六七事件的官方歷史至今語焉不詳,而歷史教科書,甚至香港歷史博物館常設展覽「香港故事」都只有寥寥數句描述「六七」。

50年多過去,當年的親歷者在多年沉默之後,重又積極發言,試圖以各自的角度,揭露這段歷史真相。當年的參與者是自願還是受煽動?群眾和政府,當年誰先挑釁、先使用暴力?在泥沙俱下的記憶戰場裏,有人希望「六七」只是歷史事件,應該趕快翻頁;但也有人認為,這裏充斥着權力與謊言的未癒傷口,歷史直接照進今天。

紀錄片導演羅恩惠花了四年創作時間,遍查繁瑣的「資料」和「檔案」,創製成的《消失的檔案》,來源於她對「未愈傷口」的不甘心:「我不能忍受謊言」,接受傳媒採訪時她說,不能忍受這樣一段重要的歷史,始終處在被扭曲的境地,而歷史,其實沒有過去。

除了《消失的檔案》,今年亦有兩齣關於六七的劇情片上演,分別為《五月》和《中英街一號》,前者豪言是「香港史上第一套正面說『六七』的劇情片」,後者則直接將六七和時下社運放在一起比對。記憶之爭,無聲而煙滾滾。

另一方面,著名電影導演嚴浩最近在一本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整整十五頁,長約二萬字。出乎讀者意料之外的是,文章的題材並非是嚴浩的老本行──電影製作,而是「六七事件」。

文中指出:何謂「六七事件」?它是指發生於上世紀一九六七年五月的社會事件,不同的叫法還有「反英抗暴鬥爭」、「五月風暴」等。社會事件由普通的勞資糾紛開始,發展至廣泛罷工、罷課、罷市、示威抗議,持續半年,造成五十一人死亡,數百人受傷,約兩千人被捕,其中包括三百多名未足二十一歲的青少年。關於這樁歷史大事,嚴浩知道得多,較全面,原因是他除了少年時代目睹事件的發生經過之外,過去還花了多年時間去搜集事件的來龍去脈資料,或許他是為了拍攝一部以「六七事件」為主題的電影作準備。他搜集了海量的資料,包括許多解密文件,經過認真整理,抽絲剝繭,條分縷析,努力尋找「六七事件」的真相。

「歷史,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然而記載歷史、研究歷史的學問卻往往隨着人的主觀意識而變化、歪曲、捏造。六七社會騷亂的真相,本來有如一個拼圖板,少了一塊也不是原貌。」嚴浩在文章中寫道。他的文章發表後,引起關注。一位資深傳媒人讀後表示,這篇文章是他看過的許多論述中最為客觀和剖析得最為深刻。適逢今年是「六七事件」五十五周年,也許嚴浩的文章發表,是一個好的契機。

為了喚起更多人對「六七事件」的關注,我的好友石中英過去多年來出版了不少有關書籍,演出音樂劇,拍攝電影等,至今仍然努力不懈。日前他舉辦了一個座談會,邀請了嚴浩主講「六七事件」對今天香港社會的影響,鑒昔觀今,從中可以汲取什麼經驗與教訓。─群文化界朋友欣然出席,我叨陪末座,心中憶起兩三個當年畫面,其他參與者踴躍發言,各抒己見。

嚴浩提到,香港回歸祖國二十五年,至今仍有一些人心尚未回歸,國民身份認識模糊,原因有多方面,最主要是缺乏國民教育以及長期沒有推動「去殖民化」,他認為,特區政府要多管齊下去殖民化,將重要職位轉到經過嚴格挑選的本地人才手中,並對高級公務員進行政治培訓,以消除殖民心態。其次是從教育入手,積極推行國民教育,培養學生的國家意識和歸屬感。

出席會議的作家屈穎妍認同嚴浩的看法。她日前在一個視頻節目中提到,香港回歸二十五年,所有紀律部隊將轉為使用全中式步操,代替過去一直沿用的英式步操,這是去殖民化的一項值得肯定的做法,是一個好的開端。其他與會者都對新一屆特區政府寄予期望,包括在推動國民教育和去殖民化方面認真着力,做出成績,這是香港市民喜聞樂見的新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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