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說,冬天是最適合觀星的季節。
第一次仰望星空,仔細指認高掛天頂的星星,是在大二住宿在湯宿的時候。宿舍位於山坡上,君子塔之側。那時,天文學會有觀星活動,擁有幾支反射望遠鏡,當時新亞那邊大型望遠鏡還未建成。學會平時還舉辦講座,教授辨識天上較大又亮的星星,例如「獵戶星座」腰帶三顆亮星,還有北斗星以及延伸的北極星。
自從那時起,夜晚行路,我總喜歡抬頭,尋找天上認識的,或是其他肉眼可見的星星。
觀星的經驗讓我聯想起「亙」這個篆字,中間的心理機轉並不是很清楚,或許和「恆」字,或是「亙古亙今」這個語詞有關吧。
「亙」宇,甲骨文寫成上下兩橫,中間相夾一道似「弓」的弧線,多數學者相信,那條弓線代表一彎的弦月,出乎天地之間,所以「亙」字,「如月之恆
如日之升」,本義是日月星辰,周時運轉,亙古如斯,而有恆常之意涵;因為月有陰晴圓缺,總是由虧向盈,或者反是,漸漸由一輪玉盤趨向月芽,因此「亙」字又有漸進、變動的內涵。金文和籀文的「亙」字承續甲骨文,不過有些籀文將「亙」字裡的「月」寫成「舟」,因此在小篆的「亙」字也是將「月」做「舟」,而後再演變成現今的楷書字形。
學者普遍相信,「亙」是「恆」字的初文。後來,因為「亙」字裡「恆常」的字義由「恆」字取代,因此「亙」字轉為窮竟的意思,代表廣衾無垠的時間和地理空間,由一端延伸到另一端,而有長久之義。所以「亙」、「恆」本屬同出同源的兩個字,只是「恆」字多了一顆心的意符罷了。
觀星,最好選擇沒有光害的開闊地,像偏遠離島或是深入國內偏遠山區。
第一次經驗滿天星斗的壯闊是在大三暑假時,在蒙古草原較偏僻地區,那時遊客還不多,沒有光污染,到達離蒙古包較遠的地方,伸手幾乎不見五指,黑暗迎面襲來,等到眼睛稍稍適應沒有人為燈光的環境後,不需抬頭即見千千萬萬顆低垂的星星,環繞四周,正在好奇地眨眼,一閃又一閃。
那一晚,我同時體會兩個作文課裡慣用的辭彙的真義,並且對星座算命感到好奇。那時,約略是巴比倫的占星學剛傳入的時候,身邊的人遵循書本的指示,從自己的出生地點,以及生辰八字推算生日那天的黃道十二宮,藉此了解自己和別人。然後,接替出場的是更為繁複的紫微斗數,例如火星或天狼星,想像從不同生命宮位的主星和輔星便可推算未來,趨吉避凶,有個更順遂的人生。
多少年以後,在書上讀到,安貝托.艾柯(Umberto
Eco)曾在天文館裡看見他出生那晚的星空,經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我想,我明白那樣的感覺。
聽說,「道德經」開頭的兩句原來是「道可道,非『恆道』」,漢代時為了避諱才改為「常道」。什麼是「恆道」呢?向外觀照,易經「恆卦」的彖辭這麼說:「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觀其所恆,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往裡自省,王守仁的「傳習錄」曾說:「若解向裏尋求,見得自己心體,即無時不是此道,亙古亙今,無終無始。」 探求天地化成的「恆道」也罷,「亙古亙今,無終無始」的心體也好,對仍然汲汲營營於飄浮人事中的我來說,太難了。近些日子,我比較有興趣的問題是,究竟,「來自星星的你」都敏俊有沒有回歸地球,和他思念的千頌伊安好?
前些日子,北部的霧霾南下,望著已經讓塵埃遮蔽的夜空,想起當代詩人的喟嘆,「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般的擁擠呢?」不意這樣的詩句此時此刻竟成反諷,星星不見了,人際之間卻更疏離;離得遠,沒有因此增加彼此的想望,反而衝突擴大了,一處處的無名火似乎取代天上的星星,正在暗處悶燒,火光,一閃又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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