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日 星期日

佛系生活


佛系青年告訴我們:「我們的理想餓了,正在追尋一種超越物質的終極價值所在。在中國物質大為豐富的今天,我想,真的是要追尋精神價值的時候了。」
正值復活節期間,是我最喜歡的宗教假期,老伴提出「佛系老公」,上書曰:「不理老婆發脾氣,不理床上的衣服山,不摺床被,不買餸,不做任何家務,如果緣份到了,老婆自然會做晒。」
我沉思片刻才鄭重回應:「做佛系老公,唔係咁易㗎楊師傅,好明顯我未夠道行。如果真係要我佛系,頂多只做到半個佛系退休教師:『不想代課,不開補習班,不理會股票上落,不太介意組群短訊,不想接電話,食物如果有得揀,味道好壞不會太介懷。』
太座
說:「唔係喎,除咗食嘢,聽講你鍾意睇靚女多過睇丑女,鍾意股市上升多過跌市!」
聽過一個佛系中學生的父親說:「我實在拿這個孩子沒辦法,如果他不想奮鬥,我家的財產,幾輩子也餓不死他!」
另一個說:「不是我不想奮鬥,不必要個個都是李超人,沒佢那麼好運啊!」
究竟佛系是甚麼?原來緣起於2014年,日本某雜誌介紹最近流行的一種男性新品種——「佛系男子」。
大熱於:201712月份的國內網路。
佛系,是一種生活態度和方式,是一種怎麼都行、不大對事物集中精神、看淡一切的活法。比如佛系買房,可以就買,不買也行。佛系打的,你不駛來,我走過去。佛系吃飯,吃什麼無所謂,有吃就行……
本來這看上去是相當的值得點贊的人生方式,但是,各位請注意,佛系後面,連著青年二詞。一直以來,青年的人設大多是:奮發有為,上進,熱血澎湃,青春洋溢,荷爾蒙水準高漲。
大家知道,之所以青年期的人設是這個形象,是為了生活做準備的,在這一期精力最足,抗打擊能力最強,創造力最豐富,這樣,為傳統說法中的「三十而立做準備」,所謂三十而立,其實是指一個人真正地在這個世界上立足了。佛系了以後,大家還未「而立」,就先成佛了,可能造成青年期的能量都浪費了。
佛系青年的前世今生:當然,也許佛系青年會說,這就是我的一生啊,怎麼樣都行,無所謂。
一位佛系青年說出了真相:我媽從小叫我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大學。我考上了大學,現在又能怎麼樣,無欲無求才是王者榮耀!
當然,他的原因是,一直打王者榮耀,剛開始還上班的,後來就不上班了,家裡人勸到諮詢室來談談,他強調,他並不迷遊戲,打王者榮耀也相當的佛系:我就當個刺客,扮吓嘢。至於排位賽,我個子高喜歡站後面。
他這樣說著,我就感覺到他內在的沒有方向感,而且,沒什麼樂趣感,他的人生裡,最多是:我不想要,很少:我想要。
還原到他的童年和當下,一般是這樣的:
「仔仔,吃不吃湯圓。」媽咪端著碗追著。「毛衣啊,毛衣換上。」小學時,媽咪追到學校門口。
心理學家說出一個自體心理學的理論:一個核心、內聚的自體,通俗的話說,就是一個健康的心靈,是有現實的抱負,持續追求這些抱負的動力及發展出穩定的自尊。
而發展出這些,至少滿足兩個需要,一是鏡映自體客體需要,二是理想化自體客體需要。所謂鏡映自體客體需要,是指一個嬰兒,要持續的被重要的他人看見,看成是重要的,而且,是「好」的。他就能在這個世界上確認自己的存在價值。(80前一批,很多問題出在這個位置)
無疑,佛系青年們的鏡映自體客體需要基本是非常得到滿足的,試問90後的那批獨生子女,誰不是覺得自己被愛得要死,含在嘴裡怕化了。所以,佛系青年的優點是,他們對自己存在基本很接納,對自己的體驗、情感都能夠接觸。
但他們的問題可能出在第二個需要——理想化自體客體需要。即嬰兒對面這個持續地撫養他的重要他人,這個需要的滿足,可以讓嬰兒需要感到與欽佩他人相連接,產生一種平靜、撫慰、有力量或者有激情的體驗。
再掉個書袋:理想化自體客體的作用,例如:兒童對他所欽佩的雙親人物的全知全能的深信不疑,慢慢軟變為內化的目標、價值和力量。
而佛系青年在他們童年時的理想極塌得太快,起點太低,品質又次。
A理想極塌得太快:
就像我這位來訪者所說的:「補習補到嘔啊,好像除了全班第一,其它的名次都是垃圾!看透了!」來訪者很不屑:「事實也沒什麼用,我從小就知道,我叔叔是沒文化的,他的公司全是大學生。」
至於他眼中的叔叔:「有什麼意思,妻妾倆個,沒有一個幸福,天天爭家產,我叔叔還糖尿病,高血壓。那又如何?」
而大多數大學生,都不認為自己過去的付出特別值得——原來我辛苦寒窗十年,得到的就是這個。
B理想極的起點太低。
「讀了書,才能找到工作。讀了書才能考上好學校。」經濟社會加上擴招,高考又很快地坍塌了價值,這種恐懼式教育,在這批用馬斯諾需要層次論來說,是真的餓不死,安全到死不了的孩子們面前,融化得比南方的雪還要快。
我記得有一句罵皇帝的話叫:生在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怎可安天下。
在這裡,不貶低婦人。這裡的婦人,我是指眼界,佛系青年的上一代,基本都是指望著錢、權、工作過一輩子的時代,在那一代,是有生存恐懼的,沒錢沒房沒車,所以,他們一輩子的起點和終點,可能真的就是某個地段的某套房,某個單位的某個職位,某個數量的存款。
我還記得我一位朋友在十年前,終於在廈門買到一套商品房,她高興地請我們大吃了一陣,我相信,當時她的幸福感,是相當於高峰體驗的。
但是,這批孩子,一出生,就生在了商品房裡,出租房也只要花幾千元,淘寶裝修指南就能北歐風情,北海道風情,夏威夷風情任你選。
所以,在上一代眼中,特別重要的一些事,真的對於這些孩子來說,起點太低了,低到沒有存在的必要。
C理想極品質又次。
任何過於具象和容易實現的理想,都是耍流氓。
用更專業和學術的話來講,心理學大師榮格認為,在現代社會中,理性可估量的世界排斥著象徵世界。現代社會不再有孩子會說長大以後要當個英雄,因為英雄沒有職業,沒有月薪,沒有收入。每個孩子精准地通向某個職業,某個套房,某張床。
網路上某個論壇留言裡說:「為什麼要畫畫,前面都有個職業在等我。」
另外一個留言說:「女神的作用,並不是用來上,而是讓我體驗到獸血沸騰的感覺。」
綜上所述,極容易實現,太具象的理想,就是殘次品,就像孩子需要的是一片森林,可是,我們給他們計算好,是幾立方的木材,燃燒後有多少熱量。
有一句特別詩意的話是這樣說的,我之所以喜歡一顆樹,而不是木材,是因為不知道有多少閒人,在樹下立秋風。
逃避?還是追尋?
佛系一詞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很多人認為這些佛系青年是在逃避,但我並不這樣認為。
這些孩子,有些是我接觸過的,有些是我的來訪者,他們是真的有才華的一代,而且,能真正享受生活中小小的意趣。他們出生在切切實實的離生存恐懼更遠的年代。所以,有時候我們可能誤會了他們的不爭不搶,不急不慢。
我記得,有一次,我把一疊紙皮送到了垃圾箱旁,讓撿垃圾的人更方便,但我爸爸是皺著眉的,作為教師的敏感,我一般會問身邊的人的非言語資訊,經過長談,我真的理解,一毛錢,對於他來說,就相當於他當年的一斤米,而那個年代,這一斤米,真的可以少死幾個人。
正如我爸爸很難理解我,我也很難理解為什麼孩子會放棄掉一個本來可以直接拿到獎項的比賽。這個孩子回答我說:「我們班那個小綠葉,比賽了三次,都沒名次,她還找我要了個簽名了,把機會讓給別人好了。」
很感謝孩子誠懇的回答,讓我理解到一個豐盛的心靈。我其實蠻開心的,因為我的童年裡,注視的目光如此稀少,所以,我真的會報名參加一個我並不擅長的比賽,以希得到老師的讚賞。所以,我也慶倖,孩子豐沛到不用不顧一切地去奪標。
所以,我會相信佛系青年打的時,是真的是自在自如地說,你別動了,我走過去。
我相信佛系青年從來不擔心沒有房子住,所以可以佛系買房。
我更加相信,一個從小被各種問想吃什麼的孩子,長大後確實會對食物真的沒有貪食之心,而只是飽腹的佛系吃飯。
所以,這些佛系行為的後面,可能確實是人家豐沛到這個程度了,可能是我們花生友們,還停留在以前的觀念裡而已,用花生友之心,度佛系之腹,就像我爸爸不理解我可以把紙皮整好再丟掉的行為。
同時,這些佛系青年,就如自體心理學家科胡特所說的,如果一個人的成長缺乏理想他人,或者對理想他人感到極度失望,就會去尋找替代品去彌補理想他人的缺失,比如加入各種幫派來彌補像個男人的超級男子漢氣概。
我想,房子、車子和鈔票都是可以OUT的東西,都配不上這些青年們越來越沒有畏怖的心靈,但是,我想說,真的不是這個世界不好,而是你碰見的所有能引領你的人,都配不上你的心靈時,你的心,等候著更好的遇見,就像德國古典哲學創始人伊曼努爾·康得(Immanuel Kant)曾說過:「有兩樣東西,越是經常而持久地對它們進行反復思考,它們就越是使心靈充滿常新而日益增長的驚贊和敬畏: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法則。」
佛系青年們,願你們享受人生,如實當下,且仍然在這個世間勇猛精進!
佛系青年解脫法門:
A、佛系支教:實打實地體驗什麼是邊遠山區,還可以用上佛系吃飯,有吃就行。
B、佛系公益:你捐也可,不捐也可,有一份公益的心在就行。
C、佛系事業:享受一夥人在一起打拼的過程之美,奮鬥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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