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不戰

早前提出《烏克蘭之後》，美俄必須面對的抉擇；不知不覺又到年尾，烏克蘭仍是歐洲一枚計時炸彈，有潛在危機。12月15日，俄羅斯外交部遞交給美國兩個協議的建議書，一是俄美安全協議，另一是俄國與北約的安全協議。俄羅斯總統普京提出這樣的建議，是因為北約東擴武力部署於俄國周邊，俄國不得不反應。即使沒有烏克蘭，雙方演變成戰爭的機會正在增加，普京的要求是從軍力競賽轉回到外交的政治談判，把爆發戰爭的機會降低。不過，普京的建議不僅是抑止北約的東擴，甚至要求北約退回1997年東擴之前的局面；建議其中也包含了部分美國與俄羅斯在上世紀90年代的協議，但美國在近年違約。

俄方的建議包括：北約把在中歐東歐的駐軍、軍事基地等撤回1997年前的北約範圍，再不部署軍隊，停止把東歐和前蘇聯國家納入北約之內（當前是針對烏克蘭與格魯吉亞）。在商定的邊界地區不舉行一個旅以上的軍事演習。禁止雙方部署軍艦、戰機於可攻擊對方領土的地方，禁止雙方在本國以外裝備核武器（主要針對美國在歐洲所設的核武裝置）。雙方不彼此視為對手，以和平政治方法解決紛爭。

這些建議實際上是把美國在冷戰後趁蘇聯瓦解所作的軍事擴張，打回冷戰前，雙方退避三舍。在俄羅斯而言，從冷戰起便是對美防禦，蘇聯瓦解後，盡是守勢。在美國而言，從二戰後一直採攻勢，冷戰時因蘇聯的核威懾而暫時未能在歐洲、中亞擴展，但成功瓦解蘇聯之後，便全力在全球擴張軍事經濟勢力。對俄羅斯仍是沿用這個戰略，不達到俄羅斯如蘇聯、南斯拉夫一樣的解體，是不會停止的。

美國借北約東擴到今天在俄國周邊部署導彈、軍事基地與核武器，以及在烏克蘭進一步對俄的壓迫，普京視為牴觸了俄羅斯退無可退的紅線。今次提出建議，目的是尋求與美國及北約從根本上解決衝突。但是，普京並不迷信美國。俄羅斯副外長格魯什科被普京任命負責建議的協議工作，他公開說美國與北約拒絕的話，西方要面對歐洲進入軍事對抗。俄羅斯似乎是在企圖政治解決之外，提出最後通牒，戰與不戰的決定在於美國和北約（也即包括歐盟的法、德等）。

美國可以強硬，因為歐洲戰事一起打擊的是歐盟與俄羅斯，美國正好一舉兩得，歐俄同敗，美國更可再發戰爭財。但美國有能力戰勝嗎？戰事一起，最大得益的應是中國，而非美國，也是北京武統台灣、威懾東亞之時，美國會打嗎？

俄羅斯的立場是不想戰爭，但不怕戰爭。俄羅斯近來宣揚對抗納粹德國的衞國戰爭。一是普京等重新肯定蘇聯；二是俄羅斯承繼蘇聯。

在90年代蘇聯瓦解之後，失去眾多領土，美國還是不停地追逼，意圖將之進一步瓦解。普京與大多數的俄羅斯人民便愈來愈有當年與納粹德國之戰的感覺，特別是納粹德國侵略蘇聯時有眾多的其他國族納粹黨人的支持和協助。今天仇視俄羅斯的便是當年納粹的烏克蘭、立陶宛、波蘭、羅馬尼亞、捷克和斯洛文尼亞等。俄羅斯今天面對的是美國替代當年納粹德國，帶領東歐納粹黨人一起攻擊，俄羅斯的民眾怎能不吸取歷史教訓？俄共在最近的選舉中獲得選民們擁護，這應是其中一個主要原因。

蘇聯衞國戰爭本是不想打。理由是蘇聯在30年代才開始工業化和農業集體化，經濟有長足發展。但只有10年時間，要與德國開戰，戰勝的把握不大。因此是用盡方法拖延開戰，來爭取時間進行建設與備戰。此所以史太林要與希特拉協議相互不攻伐。這有類於列寧在十月革命時退出一次大戰的協議性質。不過德國在把英國打退回英倫三島後，便撕毀協議進攻蘇聯。部分原因是巴庫的石油，由此而產生出殘酷的苦戰。

蘇聯初期失利，幾乎敗於德國的閃電戰。蘇聯抵抗靠的是人民戰士的前仆後繼，幾百萬人死傷，和德國沒法戰勝的俄羅斯冬天。蘇聯不想戰，但沒法不戰。俄羅斯同樣面對着滅國的威脅，便不能不戰。可俄羅斯不比二次大戰前的蘇聯，核威懾非同尋常。美國在歐洲部署核武器，俄羅斯便派可攜核武器的轟炸機在白羅斯上空巡迴。普京亦揚言不懼核戰。

俄羅斯提出的俄美，和與北約的安全協議，相信美國不會接受。美國還會一如既往地在俄周邊部署武力，進行壓迫。烏克蘭也可能由右派勢力帶領突襲烏東，以逼美國開啟戰事。烏克蘭危機還在發酵，或許要由俄借烏東武裝之力痛懲烏克蘭的右翼政府，才可驅使美國認真看待普京的建議，或至少用談判桌上的政治鬥爭替代戰場上雙方的攻守。也要看德法等歐盟願否讓美國用北約騎劫歐洲，以歐洲的安危來與俄羅斯賭博。不過，美國也有難言之隱。一旦退縮，北約便大有可能崩析瓦解。俄羅斯的威脅，不論真假，本是維繫北約的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