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5日 星期二

匆匆來過香港的世侄

 


                     元宵佳節,環顧現時香港四周實況,可算是最五味雜陳的一個節日

  電視廣告還在鑼鼓喧天歡慶春節,第五波疫情幾近失控。每日確診病例由一千多宗倍增至初確四五千宗,醫療系統飽和,眾多病人確診後無法入院治療。街頭冷清,人心惶惶,其中一個好消息是國家派員援港。

  即將返鄉的人,心情的離情別緒與事務的千頭萬緒交織,歸途與未來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交織,疫情下又多了好多必須考慮的因素……

  同個節日,環境不同,心境不同,味道大不同。此地此時,全無節日之感。

  一位即將要返回家鄉的湖南世侄在收拾行李時,感覺如同打開了潘朵拉盒子,世間萬物集於斗屋……奇怪居然買了這麼多東西,很多都忘了,悔不當初早「剁手」。對於書,選了又選。太厚太重的,只能捨棄。有的是熟識的朋友寫的,一直想請其簽名,一直錯過錯過……如今疫情可怕,連喝茶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整理行囊也是一個喚起記憶的過程。

  可敬可愛的上司在賀卡上寫「永遠不變的激情,永遠不變的情懷─與同事共勉」,反反覆覆看,每每熱淚潸然……特意仔細夾在一本書裏,再仔細裝箱,註明「VIP」。朝夕相處的同事留言「君子如玉,潤澤以溫」,短短幾字,意涵雋永。淡淡如水,義深情厚。深知是精心思考、量身打造。

  伊娃留言「捨不得你,期待早日再見」,相擁而別。與老友家強開盲盒似的互贈留言,老先生一看不由得「哎呀」一聲大笑──兩人不約而同寫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劉先生見面後又特意寄祝福卡,相約再見。小樂說,昨天還講着有您的支持與鼓勵倍感暖心,沒想到今日就要面臨離別的愁緒。一下子潸然了,很捨不得!施姐問「可以不走嗎?」加里寫道「感謝我的好朋友,我的老師」,約以行山方式送行。詠兒、比利仔之前約去家裏團年;盧先生說你還想見誰,我們找個漁村走走;郭先生說約上誰誰一起去北區濕地看候鳥北渡……然而,一切的約定,統統因疫情而推遲,或恐取消。

  劉太在專門製作石頭畫紀念品──用普通石頭,依形狀畫山水動物,巧妙而獨特。她還用彩色羊毛黏出梵高的Starry Night。侄兒曾想拜她為師,但一忙再忙,又是一個遺憾的錯過……阿明特意囑咐親屬包了一百隻餃子送過來,以備不時之需;大哥天天念叨疫情快過去,一起拍個合影……

  舊信封因貼有好看郵票也有了故事。香港曾發行自然名勝郵票,試圖按圖索驥走走,去了東壩,而心心念念的鬼手岩,因交通太過不便,拖來拖去也成了遺憾……陳太的手書信函,秀麗的蠅頭小楷豎寫,端莊雅緻。幾大盒名片,有些是一面之緣(不少港人在名片上印照片的做法真是聰明),更多人至今微信來往。

  名片串起來的,是許多場景和故事。比如劉Sir,「黑暴」那年認識,那時他在地區當指揮官,一身正直正氣。其後調回警總,退休後向朋友推薦加入一家國際機構。因此短短兩年多有劉Sir三張名片,還是習慣叫他劉Sir。有的名片主人,後來成了朋友,實在太熟了。以至於再見名片竟然覺得陌生,那一個活生生有趣的人,成了卡片上一個符號。認識多年的老友石先生,每年寄一本便攜式小通勝記事本,夾着他的名片。書香不再流行的當下,他用出租房子的租金堅守父親留下的書局,出的都是有關中國文化、古今英雄的書籍。

  一片狼藉的寫字樓,只能以打好的紙箱當作飯桌,坐在小椅子上吃盒飯,抬眼即望海。從比平常低的視角看去,玻璃窗如同一個大畫框,陰沉多日的天空,突然響亮起來,陽光透亮海面乾淨。突然想跟這片海說:謝謝您!送了我那麼多畫面。晴日的彩雲晚霞,颱風前的雲飛浪捲。「黑暴」那年,無數夜晚關燈站在窗前看大海,黛青色的海面隔絕了遠處的喧囂,瞬間心靜。如今,平靜的夜海,似乎多了許多意猶未盡的畫外音。香港幾年,方知大海可治癒一切。

  陽光明朗的時候,香港的光影就出來了。海光山色明快,花朵四季明麗,密集的樓宇在光影下斑駁着歲月,如同篩子,將光影切割成細細的光線投射在狹窄街道,電車路軌閃着清冽的金屬光。難怪香港著名攝影大師何藩先生特別喜歡用光來展現香港。

  對於一位過客,這個城市點點滴滴的人與情,帶着溫度的光澤,帶着故事的畫面,帶着蓄滿感動的情愫,一幀一幀,定格在心底,成了記憶深處永不泯滅的光影,告訴這位即將回鄉的侄兒:您曾經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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