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8日 星期三

第一份用廣東話寫的《有所謂報》

《唯一趣報有所謂》,報業行內俗稱《有所謂報》,聞名已久,近日始得一睹真身,機會難得,第一時間拿出來和博友分享。《有所謂報》是清末支持革命派創辦的通俗小報,20世紀初,由鄭貫公190564日在香港創刊,出版了一年便結束。報紙版面分莊諧二部,莊部刊國內外、本省新聞和短評,諧部刊通俗小品文字、小說等。我手上的《有所謂報》出版日期是1905820日,零售價每份二仙。

《有所謂報》,是一份很特別的報紙,單看報紙名稱,已覺奇怪,甚麼叫做「有所謂」?同廣東話的「冇所謂」有乜關係?樹仁大學教授黃仲鳴指出,在《有所謂報》之前,鄭貫公在《廣東日報》創設過一份叫做《無所謂》的附刊;由《無所謂》到《有所謂》,標誌了鄭貫公思想的轉變。以前,鄭對中國的內憂外患所採的態度是消極的,所謂「浮生夢夢,大局塵塵」,因此要來個「借酒澆杯,因詩遣興」(《無所謂》發刊詞);其後眼見祖國「獅酣睡而未醒……白權高漲,故國瀕危」,於是創辦《有所謂報》,在發刊詞中要「抒救時之策,鳴警世之鐘。」黃仲鳴稱譽鄭貫公是報界鼓吹用「三及第」撰文的第一人。所謂三及第是指文言、語體及粵語夾雜一起,此種文體在《有所謂報》中隨處可見。
 
《有所謂報》最特別之處,是它每天有一篇用白話(廣東話)寫的小說,香港人讀起來特別過癮。我引一段江陰城軍民百姓共同殺賊的情節跟大家分享:「……城上民兵舉起刀亂咁劈,誰不知個的賊兵,戴晒鐵帽,着晒鐵甲,一刀劈過去,劈得鐺鐺,正所謂斬崩刀……城中人越死越多,死到冇地嚟葬,閻公睇見,心痛到極,個的眼水,真係可以裝埋嚟洗面……」李家園在《香港報業雜談》說:「以粵語入報刊文字者,均謂以鄭貫公為首。」《香港戰前報業史》作者楊國雄亦稱,《有所謂報》是第一份粵語報紙。

1904年,美國重新訂立苛刻限制華工條例,中國朝野譁然,要求美國廢除條約,但遭拒絕,翌年國內爆發抵制美貨運動,《有所謂報》在輿論上對美國佬冷嘲熱諷、窮追猛打,1905820日該報有一則省城新聞,可反映鄭貫公同仇敵愾的立場:「日昨港輪抵省,有客隨帶食物一籮,因為關吏截查,故將各物撿置碼頭,旋以無犯例貨物,逐件撿置回籮,旁有人指彼一罐頭食物,言於眾曰,此麥粉,來自美國,今日人人言抵制美約,不買美貨,彼尚購之,真無恥矣,客聞言,紅漲見於面,應曰,此物非余買,他人附我代帶耳,今若此,余當棄之,寧賠其值與友人,不甘自外,因將此麥粉付諸河濱,竟無人拾其遺,河邊蛋婦,且以打篙擊之,罵曰,衰貨,衰貨,人心可見一斑。」

此外,20世紀初,無論是在中國大陸還是在香港,女性的社會地位非常低下。在翻譯西方文學作品過程中,譯者(特別是男性譯者)會怎樣傳達原文中的女性形象呢?在《唯一趣報有所謂》上則刊登了翻譯小說《七王會》為例,描述女性形象如何被操縱和改寫。這種操縱與改寫突出表現為女性「被失業」、「被收聲」、「被寵召」以及「被隱姓埋名」等。

另一方面,利用報刊進行社會動員是清末以降中國新聞事業最為突出的特徵,其中《唯一趣報有所謂》是利用粵地方言寫作傳統和成熟發達的粵文字系統,建構從精英到平民的二次傳播路徑,暫時解決了方言地域性與報刊「大眾傳播」之間的矛盾,在二十世紀初期掀起一場以粵語寫作民間曲藝,以圖「鼓民氣」、「合大群」的社會動員,影響深遠,是近代報刊中方言寫作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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