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4年10月31日 星期四

有靈魂的烏蘭布統


  烏蘭布統是蒙語,意為紅色壇形山,大草原上山比較稀有,故成了地標,用作地名。

  不過我們來烏蘭布統,不是為看山,是來看傳說中的秋季壩上草原,看秋日光影中那片草原上的樹如何斑斕、馬如何馳騁、草如何回歸;看最蒼茫的季節裏,最能代表蒼茫的那片草原,如何讓「蒼茫」更意味深長。

  很多地方,無需刻意,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代表符號,是唯一,是天花板,是靈魂;烏蘭布統之於蒼茫,蒼茫是烏蘭布統的靈魂。

  入秋,塞外的冷空氣幾遍掃過,壩上的草漸漸泛黃,這時你若立在瑟瑟秋風中的大草原上,典型的「極目疏煙裏,蒼茫遠岫橫」畫卷。

  尤其漫天霜降以後,草以及坐在草上的不同樹種,因抗寒能力不同而呈現出不同顏色,底色是秋草黃,點綴其間的各種小花開成海,樹木或獨自一棵或三五成叢或集結成林,大家紛紛抖出自己最絢的秋衣,都是很稀有很不真實的色號,調都調不出來。

  雲杉多人工林,成帶,筆直高大,秋天一到就開始高高低低陸續泛紅,一眼望過去,藍天下一片橙紅,特有安全感。白樺,簇簇叢生,被秋風撼搖幾次,樹葉只剩梢頭的金燦燦,裸露的粗粗細細白枝幹,筆直立着,便把草原暈成水粉畫;偶有一二棵粗大白樺樹轟然倒在草叢中等待風化,像段段骨節,故事感拉滿。花樹是草原上有些跳脫的植物,俏皮的戲精,不按常理出牌,坡上溝裏,一棵幾棵成片但絕不成林,肆意地隨處杵着,關鍵它們的樹形顏色很任性,完全不統一,且飽和度高,杵哪哪就是焦點;即便陰雲壓城,倘若茫茫草原上孤零零站着的那棵是花樹,畫風會立轉,看着它矮墩墩圓滾滾花枝招展獨自在風雨中凌亂,氣氛竟然一改應有的蒼涼。

  在烏蘭布統尋找原生態村落比較不容易,沒有人煙的草原上,沒有盡頭的車轍小路一坡連一坡延伸下去,除了草和寂寥的樹,常常不知前途為何方,直開到讓人懷疑人生。正要放棄之時,溝裏又忽然有了圍欄。

  圍欄裏徐徐給我們展開的正是我們要找的,幾排木板房,幾頂蒙古包,慵懶的牛,踱方步的馬,星星點點的羊,警覺地盯着我們大叫的狗,草原那麼深,藍天那麼遠,白雲成朵緩緩飄過頭頂……此刻我竟然想到了馬頭琴,想到蒙古長調。

  草原上所謂原生態村落,不過是牧民的夏秋季牧場,費心費力找來,只是為那口純正的蒙古手抓羊肉,和烏蘭布統特有的哈拉海野菜湯,於他們是日常,於我們是珍饈。

  烏蘭布統草原真正的主人是馬——軍馬,這裏是中國內地唯一養軍馬的地方,與芸芸眾馬不同,牠們是馬中「戰鬥機」,個頂個的一級棒,完美滿足人們對馬的所有想像。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出身於好人家,昂首挺胸,高大威猛,渾身腱子肉,毛髮順溜,通體光潔錚亮,目光炯炯,精氣神十足。

  從古到今騎兵就是勇武、彪悍、荷爾蒙的代名詞;馬匹曾是冷兵器時代最強王者,要多強有多強;如今後火器時代,軍馬除了公路不到的邊防需要牠,其他時候都在歲月靜好地度着自己的馬生。

  早上,太陽從天邊和草原的接縫處透出些微光亮,再紅光滿面躍出地平線,再光芒萬丈溫暖整個大地。萬物在第一縷陽光中甦醒,軍馬們也開始了新的一天,滿世界放開蹄子奔跑鍛煉身體,隨意隨處停下來嚼幾口肥美零食,漫無目的遊走偶遇夥伴,直等日落的最快樂時光,分散各處的馬兒會紛紛奔向同一個地方,湖邊,喝水洗澡嬉戲打鬧。馬兒歡騰着,水花四濺,使眼前的世界在粉紅餘暉下生機盎然,原始又粗獷。

  在我看來,烏蘭布統的馬才是馬兒應該有的樣子,唯有這樣的馬在那兒馳騁,才是草原該有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樣子。

2024年10月30日 星期三

功夫動作明星

新片票房不濟 難尋第二個成龍

問外國遊客,認識哪位香港演員?答案離不開周潤發、梁朝偉,有人甚至會說張曼玉。功夫動作明星呢?九成答Jackie Chan

當成龍仍是全球最知名香港功夫動作明星,其電影成績與身手卻敵不過歲月;過去幾年,成龍擔綱主演的電影無論票房與口碑皆乏善足陳,觀眾大嘆英雄遲暮之餘,應該要問:誰是成龍接班人?

曾幾何時,成龍電影是票房保證,每逢農曆新年,我便與一班表兄弟姊妹到戲院看成龍,不理會故事內容或其他卡士,只要見他跳上跳落三兩下打倒對手,就覺得值回票價。但自從1999年成龍犯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形象急插水,連帶其電影在香港的成績亦江河日下;不過,他在內地仍有市場,2017年的《功夫瑜伽》,大收17億元(人民幣.下同),香港觀眾看過的應不多吧?

成龍之後拍的電影,不乏高成本製作;例如與占士邦皮雅斯布士南合演《英倫對決》、趁着Marvel超級英雄電影熱潮開拍科幻片《機器之血》、與阮經天合演古裝片《神探蒲松齡》等,只不過香港觀眾大多緣慳一面,內地票房成績則每況愈下,又如2019年他與阿諾舒華辛力加合演、中俄合拍的奇幻動作片《龍牌之謎》,耗資3億,消息指只收1845萬,蝕大本。

被評「年度最爛」

已屆70歲的成龍,似乎沒減產打算,今年7月內地上映、2005年舊作《神話》續篇《傳說》,投資達3.6億,內地票房只收回約8000萬,電影賣點之一,用AI做出年輕版成龍,卻被指特技效果粗疏,明顯是「key出來」,口碑跌至谷底,甚至被傳媒批評為「年度最爛」;至於十一假期上映的另一部成龍主演電影《熊貓計劃》,雖然戲中的電腦CG熊貓仍被評效果欠佳,卻趁着假期和熊貓熱,成功收回成本兼有錢賺。

去年,電影《龍馬精神》上映期間,成龍於內地訪問透露:「我也曾想找第二個Jackie Chan,但非常難,市場不需要。你多好的功夫也沒用,要長得好看,不用你會打,不用你會做戲,站在那邊就行了。」1978年,成龍憑《醉拳》紅遍東南亞,繼李小龍後再次掀起功夫片熱潮,以成龍、洪金寶為首,八十年代拍出一系列動作喜劇;之後,李連杰憑《黃飛鴻》帶起古裝功夫英雄熱,甄子丹的《葉問》系列過去十多年亦成為經典,問題是李連杰早已引退,甄子丹今年六十有一,到達退休年齡了,仍要開拍第5集(明明第4集已死去),會不會有點勉強?

要成為下一個成龍,或者李連杰、甄子丹,首要條件並非演技超群熟讀《演員的自我修養》,而是要「食過夜粥」;三人自幼習武,並且接受非常嚴格訓練,非街坊福利會柴娃娃打沙包,正如洪金寶不時提及童年在于占元門下受訓的辛酸;千禧後年輕人(尤其港青)有幾多捱過或捱得了這些苦?

雖則世上總有人骨骼精奇擁有武林高手潛質,當中又有多少人寧放棄舒舒服服寫字樓工走去拋頭露面?猶記得無綫2011年節目《功夫新星》欲發掘新一代動作片接班人,可惜雷聲大雨點小,參賽者遑論成為「功夫新星」,成功入娛樂圈的都沒幾個,最紅要數在《愛.回家之開心速遞》飾演「池子孝」的阮政峰,偶爾在劇中耍耍「金剛門」絕招,起碼和「功夫」沾上了邊……

功夫片接班人

功夫可以從小日練夜練練出來,觀眾緣卻由命運主宰,配合天時地時人和,有好劇本好角色好時機,才能成就第二個Jackie Chan2000年後,多位「紅褲仔」出身武打演員,一度被視為功夫動作片接班人,其中張晉身為國家級武術運動員,由替身到成為最佳男配角,身手華麗利落、外型具可塑性,近年在《葉問外傳:張天志》及《狂獸》等擔正主角,可惜票房口碑麻麻。

父親在加拿大開館授徒的伍允龍,7歲學打蔡李佛,加入影圈後憑着真功夫拍片不斷,卻一直未有機會擔正,2016年拍無綫劇集《城寨英雄》為觀眾認識。與「城寨」有緣的伍允龍,今年在《九龍城寨之圍城》演出大奸角備受讚賞,但他擔綱、講龍虎武師的新作《武替道》就票房平平。

有人認為《九龍城寨之圍城》的林峯、劉俊謙、胡子彤和張文傑會是功夫電影接班人,當中以張文傑武術根柢最深厚;問題是,現時港產片數量大減,沒多少人肯投資開拍大規模功夫片,具潛質演員要累積觀眾緣不易。港府與內地簽訂新CEPA協議,放寬香港電影進軍內地要求,有助找出下一個成龍、李連杰或甄子丹嗎?

英雄遲暮

見到香港動作男演員青黃不接,其實荷里活情況差不多。與成龍一樣在八九十年代紅透半邊天的荷里活動作巨星,要數阿諾舒華辛力加、史泰龍和布斯韋利士,3人當年合資搞餐廳Planet Hollywood一度進軍香港,成為一時佳話。

2022年,當時67歲的布斯韋利士因罹患失語症宣布息影,大家感嘆三大動作巨星徐徐老矣,77歲阿諾舒華辛力加、78歲史泰龍雖未言退,卻難再闖高峰;近年,幾名大隻佬強勢接班,包括同是摔角手出身的狄維莊遜(外號The Rock),以及今年跟成龍合演Netflix電影《狂怒沙暴》(Hidden Strike)的John Cena,可惜兩人均未拍出代表作。當然,還有演出多部經典動作片的湯告魯斯和奇洛李維斯,他們都已年過六十,還可以拍多久?

Marvel超級英雄電影興起,復仇者聯盟個個睇得又打得,而Marvel宇宙同樣青黃不接,高峰過後觀眾和演員均熱情不再,早前上映的《死侍與狼人》(Deadpool & Wolverine)算谷底回勇,且看「死侍」賴恩雷諾士何時拍出個人代表作。

2024年10月29日 星期二

政治正確派的歧視

心底之歧視

政治正確本應是社會和政治運動。任何運動要成功,必須爭取大多數群眾支持;偏偏政治正確派要移風易俗,針對群眾話語,難免引起大規模反彈,實在可惜。

反政治正確派除斥責政治正確派「逆向歧視」,更指其壓抑言論自由。1991年是美國權利法案通過200周年,時任總統老布殊在密西根大學畢業典禮上演說,指美國人的言論自由受到威脅,「政治正確的講法在全國引發爭議,儘管它源於值得讚許的願望:鏟除種族主義、性別歧視和仇恨言論,但它用新的偏見取代舊的偏見。它宣稱要禁止某些話語、某些表達,甚至某些手勢……它要求(人人)行為正確,正是以多樣性(Diversity)的名義壓制多樣性。」

且不說這番話是對或錯,老布殊沒說出歧視移民和侮辱女性話語;特朗普卻藉口反對政治正確而大放厥詞,散布歧視和仇恨言論。

改革意志

文化評論家齊澤克(Slavoj Žižek)在一場辯論中質疑:「在政治正確的種種論述中,可以看到真正希望改革社會的意志嗎?我看不到。」他更誇張的指,「政治正確是一種更危險的極權主義」。傳統的歧視、羞辱是赤裸裸、毫不掩飾;威權壓迫、霸凌弱勢族群時,用了帶歧視的傳統語言,受眾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遭侮辱,尊嚴受損。

當然,被霸凌者無力反唇相稽,只可以默默忍受,但內心仍是自由的,不過無法表達憤怒而已!比如一個白人當面叫黑人做「黑鬼」,黑人感到憤怒,會要求改變制度;可是,若白人稱呼他非裔人士,用政治正確話語包裝心底之歧視,黑人若以為自己不再受歧視,便被欺騙了。

齊澤克認為,政治正確比直接的歧視更加危險,這未免言過其實。可是,若政治正確派以為「講咗等於做咗」,改變了話語便等於改變了制度,這才是不折不扣的自欺欺人。

違背語文原則 「政治正確」最大弊病

人類是唯一會使用語言文字的動物,思考、認識世界、與別人溝通、傳情達意等等,均須使用語文。

每一個種族、文化都有其獨特語文,我們成長時都要學習一種或多種語文。古人只當語文是工具,名實相副即可;到十九至二十世紀,學者才認識到語文的影響絕不至此。

語文既是工具,亦是主人,意思是,語文是個框架,劃定了我們認知的範圍、思考角度乃至情感。舉例,早前有展覽名為《俠之大者》,這觀念是中國獨有,為國為民方可稱為「俠之大者」;西方有的是英雄,鋤強扶弱,卻非為國。近年的漫威超級英雄電影、《哈利波特》系列等,主題都是正邪不兩立、神魔相鬥,神必殲魔;《九龍城寨之圍城》是表揚俠義的時裝武俠片,有善惡卻沒神魔。當然,不同文化亦有些共同、普世觀念,例如復仇、伸張正義等等。

語文經常引起誤會。把「計算機」稱為「電腦」、「AI」譯為「人工智能」,ChatGPT不過是語文生成軟件,稱之為聊天(Chat),通通都是誤將之擬人化;電腦、AI都是機器,根本沒「腦」。ChatGPT並不能真正跟人類聊天;面對面傾偈,除了說話,還有語氣、表情、身體語言等等,ChatGPT全部沒有,哪算得上「聊天」呢?

智能(Intelligence)更是天大之誤會。正因為只有人類會使用語言文字,而ChatGPT可以生成語文和對話,遂誤會它像人類般有智慧,甚至有人認為將來AI有了AGI(人工通用智能),就等於有智慧,更有恐慌AI有智慧後會取代及消滅人類;然而,有智慧就有感受、情緒、慾望和意志嗎?

保護少數族群

上世紀開始流行的政治正確風潮,原本動機是改變公眾話語,保護弱勢、被邊緣化、受歧視的少數族群,免受侮辱、冒犯,損害其尊嚴,打擊其自信;這是第一步,也是較易達到目的之一步。之後,還要在公眾行為和社會政策爭取諸種族的權利、社會地位及機會更平等。出發點是好的,可惜演變成「文化之戰」,左翼用以詆毀公眾,右翼賴以攻擊左翼,便導致嚴重的誤用語文矣!

有些政治正確的語文改動無可厚非,例如稱娼妓、男妓等為性工作者;釋囚改稱更生人士;屍體稱遺體……這些都並非壞事,卻非必要;把黑人改稱非裔人士則有點名不副實:並非所有黑人皆來自非洲;按此邏輯,所有人類都是非裔人士,因智人的祖先是非洲人。

政治正確派最大的弊病,違背了語文首要名實相副的原則。老人改稱長者、銀髮族以示尊重,可以;稱為樂齡人士,未免名實不副,難道青年和成年人不樂齡嗎?稱老人為樂齡人士,更掩飾了許多老人晚景淒涼、需要照顧的事實。把失業稱為待業,難道有助減少失業之困苦嗎?反為減輕失業的嚴重性,只會裨益無所作為、不肯面對失業問題的政府而已!

美醜、肥瘦改用中性稱呼,架床疊屋,絕無必要。醜人若改稱「樣貌挑戰者」,只有他如此稱呼,怎會不是被標籤和污名化?美人會稱為「樣貌挑戰者」嗎?同理,只有肥人稱做「體重挑戰者」,他一樣會感到被污名化。何況,「體重挑戰者」字面意思,既可指超重和癡肥者,亦可指厭食、太瘦的人。

原教旨主義者

同理,吸毒者、道友改稱濫藥者,意思亦嫌不清晰。事關只有少數藥物屬於毒品,服用白粉是吸毒,服用過量安眠藥並非吸毒,怎可混為一談呢?再說,吸毒是害人害己害社會的行為,何須「保護」他們免受冒犯呢?一言以蔽之,這類政治正確話語全屬多此一舉,弊多利少!

政治正確派遭右翼攻訐為「逆向歧視」,可謂咎由自取,皆因不少政治正確派愈趨極端,成原教旨主義者。例如取消聖誕節、復活節,改稱季節、假日,禁止在商場播聖誕歌等等。美國有人主張,歷史上白人殺死大量原住民,可稱「屠殺」(massacre)。反過來,原住民殺死大量白人的慘劇稱為「屠殺」,乃政治不正確。黑人可以自稱黑人,甚至對罵時用「黑鬼」(negro/nigger)等字眼侮辱對方,白人卻不能用。這不是「逆向歧視」,又是什麼?

2024年10月28日 星期一

一樽未覺晚秋過

  歲月忽晚,秋色正濃,漫遊於公園,連海棠都錯把深秋當暖春了,光禿禿的枝丫間,竟有零星粉嫩花瓣在瑩瑩俏綻。當節令轉動至立冬,氣溫怒然轉身,來個「大跳水」,嗖嗖冷風中寒氣逼人,立冬這一道秋冬分水嶺,一亮相就凍得人直打哆嗦。《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立,建始也。冬,終也,萬物收藏也。」甲骨文的「冬」,一條繩子兩邊打結,這奇妙的象形字,意為終結。也就是說生命從蓬勃生發,開始轉為蟄伏斂藏,霜凝大地枯木寒枝,連澹澹河水也泛着冷光,「咚咚鏘鏘」就奏響了冬之序曲……

  那滿池殘荷任淒風苦雨無情肆虐,它們默然佇立,如美人遲暮,蕭條衰枯中卻盡顯錚錚鐵骨,那是一種歷經生命繁華後的淡定自若,以不屈無畏之姿走向生命的終點,向死而生恰是一種生命的蛻變與涅槃。駐足凝望間敬畏之心驟起,那一份奇崛之美撼人魂魄。一隻小野鴨靜卧於殘荷上,我倏然間想起黃庚的《池荷》詩:「紅藕花多映碧欄,秋風才起易凋殘。池塘一段榮枯事,都被沙鷗冷眼看。」光陰流轉草木榮枯,最滄桑時也曾最繁華,荷雖殘枝已敗,但那蕭颯之氣與凌然風骨,卻自有一種蒼涼悲壯之美!

  萬般生命皆有韻,荷塘一側,植於池畔、臨水而綻的木芙蓉卻開得芳艷清絕,朵朵花兒雍容端莊,那一片艷麗之色,將初冬裝扮得蔚若雲霞,燦如錦繡。這朝白、午粉、暮紅的一日三變之花,明代學者吳孔嘉讚它:「堪與菊英稱晚節,愛他含雨拒清霜。」那不畏寒霜、伶俜傲綻,如彩碟般清麗動人的盈盈花瓣,讓這初冬也潛藏着「春」的蓬勃生機。

  下星期四是今年立冬,寒風吹起,容易令人想起過冬往事。「最是童年總入夢,紙上留我舊故鄉」,跨入立冬的門檻,舊時在老家家鄉,每到此時,母親早早就漿洗縫製好了一家人過冬的棉服,父親將劈好的柴火高高壘起,整齊碼放於屋檐下。那撐起的大肚鐵煤爐,長長的煙囱伸向窗外,青煙裊裊中滿家屬院都飄着飯菜香。冬日一家人圍爐而坐,吃着香甜的爐烤紅薯,磕着瓜子閒嘮家常,那紅紅的火苗照得人心兒暖暖。

  立冬也是古時的「寒衣節」,天子會賜群臣冬衣。清代《帝京歲時紀勝》記載:「晚夕緘書冥楮,加以五色彩帛作成冠帶衣履,於門外奠而焚之,曰送寒衣。」家鄉便傳承了這一古老的習俗,立冬會糊裝入棉花的紙衣,為逝去的親人送寒衣,焚燒於墳頭或十字路口,以示祭奠。

  立冬醃菜也是家鄉一道亮麗的飲食文化「風景」。家家戶戶的屋頂窗台、晾衣繩、庭院裏,都晾曬擺放着各式蔬菜,紅、橙、黃、綠、紫,熱熱鬧鬧地像蔬菜的「群英會」。母親醃製的甘藍、洋薑和胡蘿蔔,那無敵脆爽之味,在那味蕾寡淡、青黃不接的冬日,常饞得我邊寫作業,邊捏幾片美滋滋地當零食吃。

  俗話說:「立冬補冬,補嘴空」,因餃子諧音「交子」,有新舊交替之意,在這秋冬交互之際,吃一碗冬至餃子不僅是文化傳承,更取其吉祥健康之意。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餃子在滾水裏上下翻騰,像一錠錠元寶般望之喜慶祥瑞。每次母親將餃子盛於盤中,總會來句:「立冬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那天寒心暖,食之美味無比的冬至餃子,憶起總讓我想起作家劉學剛的一句話:「冬天是一輛列車,呼嘯着,在寒風裏疾速行駛,它的燃料就是餃子。有了餃子,身體有熱能,生活有奔頭。」

  立冬日赴古園賞菊,上萬盆各色菊花遍布園中,真是菊英薈萃醉古園。我在麗花香蕊中神迷心醉,忽見一身着漢服的小女孩湊於花前,微閉雙眼細嗅花香,一層光暈傾撒而下,美得宛若身處童話世界裏。時光飛逝,「一樽未覺晚秋過」,可這「韻比猗蘭色更多」的絢爛菊花,也道盡立冬之韻。

諾貝爾獎(續)

無處不在

自從人工智能聊天機械人面世,AI以驚人速度進入我們日常生活,有乜唔識可以問AI,它可以是文書助手、旅遊行程策劃家,甚至心理輔導員,亦可以控制自動駕駛系統、人臉識別,AI技術深入智能手機、家用設備、社交媒體平台,在醫療、金融等行業亦深度應用;日後,人工智能透過影像掃描斷症,可能比醫生肉眼更可靠。

我們每一句說話、每一個行為、每一條指令,都在日復日地訓練着AI,使其變得愈來愈聰明,愈來愈懂得掌握如何與人類溝通。這股力量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壯大,無法逆轉。

今年諾貝爾化學獎和物理學獎,分別頒給DeepMind創辦人Demis Hassabis,以及AI教父辛頓(Geoffrey Hinton)。今年七十六歲的辛頓形容,AI的誕生是由一次挫敗開始;年輕時的他異想天開,夢想複製人類神經網絡到電腦,以協助了解他真正想研究的範疇——人腦,當時沒人相信電腦軟件可以複製腦袋,於是博士論文導師勸他放棄這題目,辛頓沒放棄,最終人腦研究不成,反而研究出「人工腦袋」,中間經歷了五十年。

辛頓在一個訪問中提到,現時最大型聊天機械人有一萬億個連接點,人類神經系統則有一百萬億個連接點;兩者看似仍有距離,他認為AI學習潛能超乎想像,運算知識方法連他亦無法掌握,不久將來,AI會比人類聰明,甚至具備自我醒覺意識,能自行編程、自我修改。

聽起來有點超現實,但這已是現實;如何使AI不會變成怪物,倒過來操控人類思想行為,干擾自然世界秩序,這道難題有待破解。辛頓預測,數年後,人工智能的推理能力就會超越人類。

諾貝爾經濟獎得主眼中的繁榮秘訣

今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艾塞默魯(Daron Acemoglu)、強生(Simon Johnson)及羅賓森(James A. Robinson),藉社會體制如何影響繁榮,說明剝削的法治無法促進經濟增長而獲殊榮。三人3本經典著作《國家為什麼會失敗》、《權力與進步》以及《自由的窄廊》都清晰道出其理念。

埃及貧窮因精英自私英美富裕靠政治轉型

北非和中東的「阿拉伯之春」運動始於20101217日,一名叫博阿齊齊的街頭小販自焚激起大眾的憤怒,進而點燃所謂的茉莉革命。

接着巴林、利比亞、敘利亞和也門政權的命途亦岌岌不保。這些國家內部不滿的根源在於貧窮。埃及人平均所得水準只有美國人的12%左右,預期壽命則少10年;20%的埃及人口生活在赤貧之中。

對埃及人來說,導致他們落後的原因包括一個無能且貪腐的政府,一個讓他們無法發揮才能、雄心和原創性的社會。

然而,有些人強調埃及的貧窮主要由地理條件所決定,因為這個國家大部分是沙漠,且缺乏足夠的降雨,土壤和氣候不適於高生產力的農業。其他人則指出,埃及人的文化特質不利於經濟發展和繁榮富裕。

埃及缺乏繁榮特質?

他們說,埃及人缺乏讓其他國家繁榮興盛的工作倫理和文化特質,而且還接受與經濟成功相衝突的伊斯蘭信仰。第三種看法在經濟學家和政策專家當中是主流意見,這種看法認為埃及統治者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來促使他們國家繁榮起來,並且在過去一直採用不正確的政策和策略。

這種看法也認為,如果這些統治者能接受正確的顧問提供的正確諮詢,富裕興盛將隨之而來。對這些學者專家來說,統治埃及的少數菁英只顧自己利益、犧牲社會福祉的事實,似乎與了解這個國家的經濟問題毫不相干。

英國和美國之類的國家變富裕,是因為它們的人民創造了一個政治權利更廣泛分配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政府需要回應人民並對人民負責,而且廣大民眾都能夠利用經濟機會。要了解今日世界何以有這種不平等,就必須深入過去,研究各個社會的歷史演進。

英國(精確地說是英格蘭)在1688年發生一場革命,促成了該國的政治轉型以及伴隨的經濟轉型。人民爭取並贏得更多政治權利,而且利用這些權利來擴大自身的經濟機會。其結果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政治與經濟演進軌跡,並在工業革命達到高潮。

統治者不關心民生

工業革命及其解放的科技發展並未擴散到埃及,因為該國當時在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掌控下,受到的待遇和後世穆巴拉克家族的對待相去不遠。鄂圖曼在埃及的統治於1798年被拿破崙推翻,但該國隨後又落入英國殖民主義者的掌控,他們對促進埃及的富裕繁榮和鄂圖曼人一樣興趣缺缺。

雖然埃及人終於擺脫鄂圖曼帝國和大英帝國、並在1952年推翻君主政體,但這種改變與1688年英國的革命不同;埃及政治並未從根本上轉型,只是把權力交給另一批菁英,而他們對於為埃及人民創造富裕的漠不關心也與鄂圖曼和英國如出一轍。結果是,社會的基本結構並未改變,埃及也依然貧窮如故。

基本上貧窮的社會想變富裕,需要的就是轉型。如果我們了解這類轉型發生的時機和原因,我們將更有能力改善數百萬人的生活。

文章摘自《國家為什麼會失敗》序言,作者Daron AcemogluJames A. Robinson,譯者為吳國卿、鄧伯宸,衛城出版

科學進步未必平等 權力下放共享繁榮

我們總會聽聞由於科技前所未有的進步,世界正不斷變得更為美好。瞧瞧你的新手機,看看那台最新的電動車,更別提還有新一代的社群媒體。或許再不用多久,科學進步就能根除癌症、解決全球暖化,甚至讓貧困就此消弭。當然,從不平等、汙染到極端主義,世界上依舊存在各種問題,但這不過是為了迎接美好世界誕生前的陣痛期。儘管社會上充斥着這類科技樂觀主義者,但只要回顧過去千年許許多多的新發明,就會發現技術進步所帶來的利益,往往未必能由所有人共享。

.中世紀與現代初期農業有一系列的技術改良,包括犁變得更進步、輪耕制度變得更聰明、馬匹的使用更廣泛,加工廠也大有改進。但對於佔人口近九成的農民來說,幾乎沒有帶來任何好處。

.中世紀晚期歐洲船隻設計的進步,推動了越洋貿易的發展,並讓少數歐洲人取得巨額財富。然而正是這些船隻,讓數百萬人遭受奴役,他們被從非洲運往新世界,幾代人在壓迫制度之下勉強生存,留下的某些悲慘遺緒至今依舊揮之不去。

.在英國工業革命早期,紡織工廠為少數人創造巨大財富,但在這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裏,並未使勞工收入稍有增加。反而正如那些織工的切身體會,無論是在工廠或是擁擠的城市裏,都出現工時延長、工作條件惡劣的情況。

.軋棉機是一項革命性的創新,大幅提升棉花產量,也讓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棉花出口國。但正是這項發明,使棉田在美國南部擴張,也讓凶殘的奴隸制度愈演愈烈。

.資訊技術在過去幾十年間出現驚人的進展,讓一小群企業家與商業巨賈財源滾滾,但諸多未受大學教育的美國人就這樣被拋在後方,只能眼睜睜看著實質收入節節下滑。

難道我們最終沒有因工業化而蒙受巨大利益嗎?沒錯,現代人的生活確實大有進步。我們過得更健康、更長壽,擁有幾百年前人們根本無法想像的舒適生活。然而,現今所有人得以共享繁榮的生活,並非是只靠技術進步就保證會自然出現的結果。唯有當技術進步的方向及社會收益的分配方式不再牢牢掌控在少數精英手中,才有可能真正實現「共享繁榮」(shared prosperity)。

選戰競爭、工會興起,以及維護勞工權利的相關立法,改變了十九世紀英國的生產與薪資設定方式。再加上由美國傳來的新一波創新浪潮,最終融合為嶄新的技術方向:將焦點放在提升勞工生產力,而不再只是用機器來替代或監控勞工。在接下來的一個世紀裏,這樣的技術方向先是傳遍整個西歐,接着蔓延至世界各地。時至今日,全球大多數人都過得比我們的祖先更好,這是因為早期工業社會的公民與勞工被組織起來,勇敢挑戰由精英主導的技術與工作條件,並迫使他們以更公平的方式共享技術進步所帶來的利益。

如今,我們需要再次採取相同的行動。好消息是,現在我們手中擁有許多一流的工具,包括像是核磁共振造影(MRI)、mRNA疫苗、工業機器人、網際網路、強大運算能力,以及前人難以企及的大量資料數據。我們想強調:進步從來不會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現今我們所看到的「進步」,不過是再次讓極少數創業者與投資人累積鉅額財富,反觀絕大多數人的權力遭到剝奪,受益卻是微乎其微。唯有當社會權力基礎發生改變,才可能出現一個全新、更具包容性的科技願景。

文章摘自《權力與進步》序言,作者Daron Acemoglu, Simon Johnson,譯者為林俊宏,天下文化

國家為民社會合作 方可保護自由財產

英國哲學家洛克(John Locke)所定義的自由是:如果人可以十分自在、隨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行動、處分自己的財產和人員……不必請准或仰人鼻息,就是擁有自由。這樣的自由是所有人類的基本渴望,他強調:任何人都不應該傷害他人的生命、健康、自由或財產。但顯然自由在歷史上很罕見,今天也一樣。每年中東、非洲、亞洲和中美洲都有數百萬人出生入死、逃離家園,不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所得,或更好的生活,而是為了設法保護自己和家人,免於暴力與恐懼。

20111月,敘利亞大馬士革舊城的哈里卡(Hareeqa)市場裏,爆發一場自發性的示威,抗議總統巴哈爾.阿塞德(Basharal Assad)的專制政權,內戰旋即爆發。國家、軍隊和保安部隊不出所料,在全國大部分地區消失無蹤。敘利亞人沒有爭取到自由,反而換來內戰和失控的暴力。最重要的黑暗團體是所謂的「伊斯蘭國」。2014年,「伊斯蘭國」奪得敘利亞城市拉卡(Raqqa)的控制權,「伊斯蘭國」就和許多武裝團體一樣,以難以想像的殘酷方式,填補敘利亞和伊拉克政府崩潰後留下的國家機器真空。毒打、斬首和殘害變成家常便飯。

敘利亞國家機器崩潰,創造了龐大的人道災難。戰前大約1800萬的人口中,估計有多達50萬人喪生,超過600萬人在國內流離失所,還有500萬人逃到國外,變成難民。敘利亞國家機器崩潰引發的苦難不足為奇,哲學家和社會學家長久以來都認為,人們需要國家來解決衝突、執行法律和防堵暴力。如同洛克所言:沒有法律就沒有自由。

但是,敘利亞人開始抗議後,曾經從阿塞德的專制政權手中,爭取到一些自由。媒體組織者亞當懊惱地回憶說:諷刺的是,我們出門示威,目的是要掃除貪腐、邪惡和殘害人民的罪行,結果反而傷害了更多的人。

如果以制衡原則限制國家都無法獲致自由,那自由到底來自何方?我們的答案很簡單:自由需要國家和法律,卻不是由國家或控制國家的菁英賜予,而是由一般人和社會爭取來的。社會需要控制國家,以便國家保護和增進人民的自由。自由起源於國家和社會之間的微妙權力均衡中。

強大的國家才能控制暴力、執行法律和提供攸關人民生活的公共服務,以便賦予人民力量,做出希望追求的抉擇。強大的國家需要強大、流動的社會來控制和約束。社會與國家就是在這條走廊上,彼此制衡。這種制衡並不是靠某個革命時刻成就,而是兩者之間日復一日地持續鬥爭。

這種鬥爭會帶來好處,國家和社會在這條走廊上,不僅互相競爭,也相互合作,這種合作會提高國家供應社會所需的能力,也會壯大監督這種能力的社會動員力量。

為什麼是一條走廊,而非一扇大門呢?因為達成自由是一種過程:你必須走過廊道上的漫漫長路,才能制服暴力、制定和執行法律,國家機器才能開始為公民提供服務。這種是國家及其菁英必須學習的過程,學會跟社會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和平共存,社會的不同部門必須學會互相合作、無視彼此之間的歧異。

這條走廊會顯得狹窄,是因為這絕非易事?當人民要求國家在複雜的世界上承擔更多責任之際,你怎麼能夠確保國家機器會維持接受控制的馴服態勢?

文章摘自《自由的窄廊》序言,作者Daron Acemoglu, James A. Robinson,譯者為劉道捷,衛城出版

 

2024年10月27日 星期日

遙遠的和平獎

今屆諾貝爾和平獎頒給「日本原水爆被害者團體協議會」(Nihon Hidankyo,簡稱日本被團協)。表揚他們「致力實現無核武世界,並透過原爆親歷者證詞,展示核武永不應再被使用」。

頒獎原因頗有意思,尤其在俄烏戰爭和中東戰事期間,使用核武風險大大增加。這個在二戰末、19458月廣島和長崎原爆後,於1956年成立的支援原爆幸存者組織,在協助世人明白核武造成的傷痛、推動防止核戰和廢除核武、幫助建立核禁忌作出貢獻。挪威諾貝爾委員會主席弗里德尼斯說,今年頒獎聚焦堅守「核禁忌」的必要性。

和平獎強調核禁忌背後,是近年戰火頻仍,包括俄烏戰事,俄要挾可能用戰術核武。核風險升溫,頒獎給有關數十年前廣島、長崎原爆的反核組織有提醒之意,其實亦有點「離地」。近年戰火頻仍,許多人或組織為和平奔跑出力,不是更應該獲獎嗎?

核武當然可怕,不要忘記核戰以外的戰爭也非常恐怖。當年日本侵華,就遺禍極深。二戰開始後,日本和德國、意大利締結同盟,號稱「軸心國」,堪稱人類浩劫。19455月,德國投降;8月,美國以原子彈先後炸日本廣島和長崎;同月,蘇俄對日宣戰。814日,日本投降。慘痛歷史,歷歷在目。

據報道,非政府組織挪威和平理事會表示,聯合國近東巴勒斯坦難民救濟工作署(UNRWA),在以色衝突中應該獲和平獎;不過,以色列卻指控UNRWA和哈馬斯勾結。此外,聯合國國際法院(ICJ)下令俄羅斯停止入侵烏克蘭,命令以色列立即停止在加沙走廊南部巴勒斯坦城市拉法的軍事行動,為和平出力;但俄、以都沒聽從。和平獎頒給誰並非最重要,給誰帶來和平才重要。

近年有兩位美國總統獲諾貝爾和平獎,各位可評斷他們是否值得獲獎?

2002

吉米·卡特

表彰他幾十年如一日地尋求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的辦法,推進民主和人權,並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

2009

貝拉克·歐巴馬

為表彰他在促進國際外交和各國人民合作所作出的非凡努力。

  

2024年10月26日 星期六

諾貝爾獎

AI教父」靠堅持獲獎

 今年諾貝爾物理學獎,與人工智能(AI)領域密不可分,外界未必明白箇中乾坤,就連得獎者之一的加拿大籍學者辛頓(Geoffrey Hinton)起初亦不敢相信,他說:「接到電話當日,原本我要去做磁力共振檢查身體,若非對方說話帶着濃濃的瑞典口音,我未必能確定獲獎的事實。」

77歲的辛頓被譽為「AI教父」,與91歲的美國物理學家霍普菲爾德(John Hopfield)共享殊榮,二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埋手研究人工神經網絡,即模仿人類大腦的工作原理。生於物理學世家的霍普菲爾德耳濡目染之下,未懂事就學會用物理學看世界,事業最大突破是創建「霍普菲爾德網路」,巧妙地模擬人腦的記憶運作。

人腦不能像電腦般準確,但可憑提示及聯想輔助記憶,也可推理、分析等,霍普菲爾德表示:「如果提到一個510吋、經常病懨懨又有背痛問題的科學家,你就會想起辛頓。」只要認識辛頓的人,即使不提及其名字,也能用「關聯性」知道對方正在說他。

記憶並非儲存在大腦特定區域,而是藏於無數神經突觸(synapse),霍普菲爾德借用物理概念去理解人腦,把磁性自旋粒子想像為神經元。粒子自旋往往有兩種狀態,向上或向下,可用1-1表示。機器「學習」一件事,系統內的自旋粒子會有其獨特的連結組合,反映於網絡總能量,而所謂的「記憶」,就是趨向系統能量最穩定的狀態。

人們一直希望計算機像人腦一樣工作。1940年代起,科學家利用計算機的網絡結構,模擬建構人工神經網絡,用不同數值節點模仿大腦神經元。科學家假設大腦處於學習狀態、神經元協同工作時,會加強彼此之間連接,再將其代入人工神經網絡,模仿調整節點之間連接強度。

當人們記憶一個新單詞時,可以從與之結構或內容相近的單詞入手。那麼想讓計算機記住一個新單詞,能否也利用這種「聯想」方法呢?這正是霍普菲爾德於1982年發現、如今以其姓氏命名的「霍普菲爾德聯想記憶網絡」,向計算機輸入相同資料的殘缺版本後,計算機便可聯想、拼湊、乃至最後「重建」呈現完整的資料。

透過能量狀態儲存數據

霍普菲爾德從物理學中的電子自旋概念獲得靈感,提出了一種基於遞迴神經網絡的聯想記憶模型,被稱為霍普菲爾德網絡。這網絡的每個節點儲存一個獨立數值,可以是01。網絡透過調整節點之間連接的強度來記憶圖像。每向其輸入一個新內容,它會依照能量公式檢查節點,確認是否要更改數值。經過反覆訓練、計算機無法再作改進,即是「聯想」出了結果。如今人們可以用計算機復原模糊的圖像、補充部分缺失的數據、填補有殘頁的書籍,恢復有噪聲的錄音,都是建立在霍普菲爾德網絡的基礎上。

機器學習的另一大挑戰,是令其模仿人腦「歸類」訊息,辛頓在該領域的研究,利用了統計物理學原理,以19世紀物理學家玻爾茲曼等人提出的最大熵原理為基礎,將微觀物理狀態與宏觀物理量統計規律結合。辛頓在霍普菲爾德網絡基礎上,於1985年推出以玻爾茲曼命名的「玻爾茲曼機」。

識別熟悉特徵反覆歸類

玻爾茲曼機可被視作一種人工神經網絡,解決複雜的組合優化問題。機械最終會進入一種狀態,即使改變節點模式,也不會變更神經網絡整體屬性。經訓練的玻爾茲曼機,可以總結所有資料的相似點,識別出它從未見過的訊息中,是否有這些熟悉特徵。就像人們第一次見到朋友的幾名兄弟姊妹,即可通過他們相似的面部特徵,確認他們的親屬關係一樣。

到了九十年代,研究人員一度對人工神經網絡失去興趣,惟辛頓與霍普菲爾德均為堅持埋頭苦幹的學者,對今日AI發展貢獻良多。這種技術能廣泛應用於人臉識別、醫療分析、無人車導航等多方面,極之實用。所以,只要是正確的事,就應該堅持做下去。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韓江 用詩歌面對歷史傷痕

諾貝爾文學獎上周揭盅,中國作家殘雪大熱倒灶,日本神級小說家村上春樹連續19年陪跑,「文二代」韓江爆冷跑出,成為首位獲獎的南韓作家,亦是第一個得獎的亞洲女性,開創先河。

54歲的韓江出生於書香世家,惟小時候目睹小說家父親韓勝源一窮二白,長大後依然默默筆耕,可肯定她是真心熱愛文字工作。她曾說:「不論所處的環境充斥多少暴力,我們永遠能夠做到一些事。」文人總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她拒絕公開慶祝獲獎,全因悲天憫人。

作為諾貝爾文學獎第18名女作家,韓江可袋走1100萬瑞典克朗獎金,並獲南韓總統尹錫悅發文祝賀,其著作在獲獎喜訊傳出後,南韓三大書店已火速賣出逾30萬冊,部分書店已告售罄,紛紛要求出版商加印。然而,她並沒順水推舟,增加其他公開活動,反而取消了原定的記者會。

「韓江告訴我,全球戰事愈演愈烈,每日死傷枕藉,我們怎能舉行慶祝活動或記者會?」年屆85歲的韓勝源,在全羅南道長興郡「韓勝源文學學院」的記者會上解釋,俄烏戰爭持續不斷,加上以哈衝突近期升級,寶貝女實在沒有心情舉行祝捷會。

有評論形容韓江為「印象派作家」──當人們絕望到極點時,才可以感受到那束微弱的救贖曙光;瑞典文學院方面表示:「作家用帶着詩意的散文,正面朝向歷史創傷,揭露人類生命的脆弱。」現居首爾的韓語翻譯Anton Hur則謂:「她的作品促使對南韓文學的翻譯走得更前衛、更大膽,甚至改變了關於南韓文學的對話。」

小說家父親無佳作

韓江在南韓光州出生,同樣是小說家的父韓一生無甚佳作,全家人長期經濟拮据,被迫經常搬屋,處處無家處處家。「那段日子對小孩來說很艱難,幸好,我還有書本。」她在9歲那年隨家人搬到漢城(即如今的首爾),最好的朋友就是書本。

19805月發生「光州事件」,政府軍向支持民主的抗議者開槍,造成大批平民死亡,對韓江的人生觀影響深遠,尤其她年僅14歲時,父親已給她看光州遭屠殺者的照片。

韓江在2014年推出的小說《少年來了》,故事以7名平民青年敍述為中心,拼湊出「光州事件」受害者、家屬及幸存者的處境,斬獲2017年意大利國際文學獎。

這名女作者承認,創作《少年來了》的時候,不禁憶起當年光州人為傷者排隊捐血的場面,她堅持我手寫我心,此後延續社會性主題,於2021年出版以19401950年代「濟州四三事件」為核心的《永不告別》,表達對歷史受害者的人文關懷。

韓江在延世大學修讀文學,1993年出道,早年藉創作詩歌引起注意,1998年處女小說《玄鹿》面世,翌年榮膺南韓小說文學獎。

《玄鹿》講述失蹤女子的神秘故事,也讓韓江萌生了女人後來變成植物的想法,間接促成其代表作《素食者》誕生。

素食故事打響名堂

2007年出版的超現實主義小說《素食者》,講述一名完美的家庭主婦,因為在丈夫眼中如同「一塊方便食用的肉」,故突然下定決心停止吃肉,她的決定震驚家人,後來更完全停止進食,渴望變成一棵只靠吸收陽光維持生命的「樹人」。「有兩個無法解開的謎深深印在我的腦海,究竟人類怎麼會如此殘忍,又怎麼會如此崇高?當我撰寫小說時,發現自己總是回到『人類是什麼』的主題上。」韓江透露多年創作理念。

《素食者》於2009年已被改編為同名電影,2016年造就韓江成為亞洲第一位獲得國際布克獎(Man Booker)的亞洲人,更被意大利劇作家Daria Deflorian改編為舞台劇,現時正在法國巴黎上演。然而題材劍走偏鋒,出版初期慘被市場冷待,甚至被戲謔為「騎呢古怪」;英文版推出後大獲好評,第一家看中這本作品的英國出版商只是看了頭10頁便決定印行。

牛津大學文學教授Ankhi Mukherjee慧眼識英雌,自言近20年一直在課堂上教授韓江的作品:「她的文字帶着政治性,卻從未放棄文學想像力,不會高高在上,而是俏皮、有趣、超現實。」我很喜歡她的《永不告別》,特別是這一段:「我們從經驗當中知道,有些人離開時,會拿出自己持有的最鋒利刀刃,因為知道距離很近,也為了砍削對方最柔軟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