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車票(分上層頭等及下層三等)
我是在港島筲箕灣長大的,五十多年以電車為主要代步工具,對於它懷有特別的感情,至今不變。
電車對人何嘗不是懷着感情?
電車是用情專一的鐵漢。
由始至終,它只為香港島的居民服務,西起堅尼地城,東至筲箕灣。電車一心一意對待沿行駛路線居住和工作的人,從來不會分心留意其他地區人事,更不怕會越軌。
電車體現了一種文明秩序。
在香港繁忙的馬路上,其他車輛,尤其是私家車、的士和小型貨車,似乎人人都是趕時間辦緊急事情,總是不安分,在後面的設法趕上前面,左右穿插,要越過阻礙它前進的車輛。要是前面的司機脾氣壞,免不了賣弄一下駕駛技術,盡力阻擋後面車輛前進。意外有時就是由此發生,缺乏駕駛禮儀,後果可以十分嚴重。
電車是謙謙有禮的君子,一輛跟着一輛走,遵守秩序,永遠謙讓前輩,跟在後面,從未產生超越這非分之想,呈現祥和的氣氛。電車意外的數字,幾乎是零。我坐在電車上,覺得安全。
電車永遠是氣定神閒的,臨危不亂。
不管周圍發生什麼事情,它總是冉冉而行,一副遺世獨立的隱士姿態。它在快速行走的車輛中間慢條斯理,焦躁與它無關。它懂得養生之道,它永遠不會像巴士般咆哮,也不會像貨車般喘氣,只是發出清脆的「叮……
叮」。我是一個急性子,但只要坐上電車,看着街上慢慢滑過的行人和建築物,就覺得步伐減慢,情緒紓緩下來。
其實電車是有一股霸氣的,只是隱藏起來,大家未必留意。
電車有專用的路軌,它像個天生的霸王,無需爭奪,自然享有專屬領土,天下在它腳下。地鐵和火車也行走路軌,但沒有其他種類的交通工具跟它爭奪土地,孤獨一方,何霸之有?它們擁有的,只是無敵的寂寞吧。
所以,我最喜歡電車。我讀小學時,舅父間中接我放學,我總是纏住他,要他帶我去搭電車,還要坐上層。舅父不愛說話,只是點頭,就拖住我搭電車。偶然在假日,趁著空閒時間,在總站站頭看電車進出,靜靜地看電車停站,等乘客上車後,電車依時出發;聽它「叮……叮」作響,慢慢上路。看了十多分鐘,父母才拉一下我的手,示意離去。就是這樣簡單,生活就歡愉。
每次乘電車,我都喜歡坐在上層,因為上層的座位是向前方,可以看到前面景物,而且空氣比較流通。最好是能夠坐在最窗前的位置,看著窗外的景色,模仿司機叔叔駕車,更享受着吹進來的微風。記得某段時期,我又喜歡坐單層拖卡,原來電車公司為了增加運量而減少增加路面擠塞,便嘗試在普通雙層動力車輛後方掛上單層拖卡,作為額外車卡。拖卡行走時除了嘈音過大外,我也不能看到遠景,也擔心安全,加上只維持數年就退役,我也改變喜好,坐回上層。
當年電車有售票員,他坐在下層,有時我會坐在他的旁邊;就是沒有座位,我都會站到他側前,看他售票。小桌子放着擺放硬幣的盤子,硬幣排列整齊,有黃澄澄一片,也有銀白一片,煞是好看。車票面積小巧,有不同顏色,代表不同車費。我曾經儲車票,媽媽總是嘮叨,批評我儲垃圾,後來當然全部丟掉,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麼不留下幾張留念。
一些電車早已安裝空調,夏天乘客告別擠在車上汗流浹背的日子。不過我懷念沒有空調的時候,車廂窗框是木製的,上方中間位置鑲嵌有一條粗壯的長方形木條,要開窗,首先把這木條往上托,人有時要站起來才可以發力。把窗放下來,玻璃藏匿一道深坑裏面。完成這個動作往往要花上一點力氣,產生一點噪音。把窗放下後,身體稍微側向移動,手臂擱在窗緣,半張臉對着外面,清風徐來,這就是享受。
我搬離筲箕灣後,跟電車幾乎成了陌路,改乘巴士或地鐵。偶爾有機會也會登上電車,來一段「叮叮」行程。香港人事事講究快速完成,分秒必爭,但是仍然容得下慢吞吞的電車,似乎矛盾。生活到底不可以過得太快,我們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放慢腳步。
登上「古董電車」120號
回覆刪除車長:最難忘小車迷等足兩天
論最有情懷交通工具,電車一定有份。當中有一輛電車,是全港唯一採用鎢絲燈、籐椅及舊設備的戰後第五代電車,出沒港島風雨不改,只是時間及路線不定,有車迷研究及追蹤多年,也有人特意等待兩天,只為與它巧遇。
據香港電車文化保育學會資料,120號早於1949年10月19日正式服務。當時二戰結束不久,百廢待興,車隊急須重建,時任總經理兼總工程師的莊士敦(CS Johnston)便設計出一款流線型的「戰後式」電車, 120號便是第一輛樣版車。歷經42年行駛, 120號正式於1991年退役,為了延續它的歷史,電車公司決定拆下原車部分車件,組裝出仿製版120號,即今日所見。
仿製版120號除了保留鎢絲燈、籐椅、柚木窗框及尾門暗格等設備,還是全港唯一仍保留著英式控制台的電車。光師傅輕車熟路:「現在的(控制台)很簡單,手掣拉下去便可以開車了,但是舊的英式控制台卻要一下一下拉,用的力度和操控方法也不一樣,要經過訓練。」他指一般車長要先懂得操作普通電車,有了足夠的路面經驗,才可學習駕駛120號。與其他電車一樣,120號沒有專責車長,人手、行駛時間及路線只視乎車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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