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武俠電影

 

三少爺的劍劇照

早前香港著名導演楚原離世。曾執導過《七十二家房客》、《三少爺的劍》等武俠電影的他，與李翰祥、胡金銓、張徹並稱邵氏電影的「四大帥」。如今物是人非，四人都已離去，而伴隨他們一同離去的，似乎還有那個曾經輝煌的華語武俠電影的時代。

兒時喜歡睇張活游白燕主演的粵語長片，我更喜歡看他的兒子楚原導演作品，例如一九七七年拍的武俠片《三少爺的劍》，它是改編自古龍武俠小說；也喜歡看一九六八年謝賢和蕭芳芳主演的文藝愛情片《冬戀》。故事講述愛情中一段不可瀰補的遺憾，風格冷峻，教人低迴！

據悉葉導演Patrick跟楚原導演有過一段緣份。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年葉導演大學歷史系的畢業論文題目選了《從六十年代粵語片看香港社會變遷》。當年Patrick已加入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會裏一班前輩影評人對他都很照顧，他們知道Patrick這論文題目後，提議他應該找楚原導演來一次口述歷史訪問，並把導演的電話給了他！Patrick記得致電之前，心裏戰戰兢兢，電話接通後，一把熟悉、響亮而親切的聲音傳到耳中，又讓他本來緊張的心情一掃而空。他向楚原導演道明來意，楚原聽到後只考慮了三秒便答應跟Patrick做訪問。Patrick記得後來跟導演談了差不多三小時電話，話題包括他的電影風格、創作心得、六十年代的社會面貌，還有他對同輩導演的評價。說老實話，這三小時的對話，Patrick完全不覺是為論文做功課，反而更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娓娓道來他寶貴的電影經驗和對人生百味紛陳的體會。訪問結束，Patrick衷心地向楚原導演道謝，Patrick記得楚原慈祥地回了句：「唔駛唔該，唔夠材料再打畀我！」對他而言的舉手之勞，令Patrick對他極為尊敬！
那時候，其實Patrick從沒想過後來自己會當上導演，也遺憾沒有機會親身向楚原導演致謝，Patrick跟導演最後還留下的一點聯繫，是若干年後，曾志偉找Patrick合導《七十二家租客》，那是導演名作《七十二家房客》的重拍版，算是一種緣份。

「四大帥」拍的武俠片，以楚原拍的數量最小。事實上武俠片曾經是華語電影皇冠上的寶石。它是華語電影獨一無二的類型，在這個類型之下曾誕生過大量的叫好又叫座的經典影片票房冠軍。但凡是華語電影世界的大導演，都要去拜一拜武俠片的這座山頭：李安的《卧虎藏龍》和張藝謀的《英雄》，在不同程度的借鑒胡金銓武俠片的基礎上，創作出自己的經典；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和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在努力嘗試拓寬武俠片的邊界……陳凱歌當年以《無極》嘗試武俠片失敗後，又拍了《道士下山》，成功與否不說，但是對於武俠這個類型的執著與念念不忘卻可見一斑。

然而，伴隨內地電影市場發展帶來了整個華語電影產業的繁榮，武俠片這顆曾經的寶石似乎凋零已久。翻看如今的華語電影票房榜單，早已沒了武俠片的蹤影，在各大頒獎典禮和電影節中，上一部斬獲大獎的武俠片，似乎也要追溯到二零一五年的《刺客聶隱娘》了。武俠片沒有絕對消失，如當前賣座的動作電影，或者之前頗受讚譽的徐浩峰的「民國武林」，都有武俠片的魅影，但飛簷走壁的打鬥、天馬行空的招式與理想主義的俠義精神，卻似乎再難遇見了。生老病死，本是無常，怕只怕伴隨楚原們一起離去的，還有「管他天下千萬事，閒來輕笑兩三聲」的理想與浪漫主義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