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家嚴復指出,理想的翻譯應信、達、雅兼備。「信」者,忠於原著之謂也;譯文少於原著,固然屬不「信」,多於原著,算不算不「信」呢?
佛教在東漢傳入中國,遇上中原分裂,戰亂頻仍,信佛者大不乏人。來華的高僧翻譯了不少佛教經典;可惜,大多數譯經僧的漢語水準不高,華僧中通曉梵文的亦不多,以至同一經典有不同譯本,有些詞語音譯,有些則意譯,造成混亂。教義產生分歧以及爭拗,繼而分裂為互不相讓的派別,長期爭論不休:譬如佛性問題,一派主張眾生並無佛性,修成正果才有佛性;另一派剛剛相反,認為眾生都有佛性,如植物之種子,悟則成佛。
唐太宗平定天下,玄奘長途跋涉往西域求佛法、取得佛教經典原著,重新翻譯,以便平息懸而未決的教義紛爭。
試舉一個例子,出自《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意思是:大智慧導人由迷及悟經。前朝一個譯本有這段話:「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不見菩薩,不見菩薩(名)字,不見般若波羅蜜,亦不見我行般若波羅蜜,亦不見我不行般若波羅蜜。何以故?菩薩、菩薩(名)字性空,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離色亦無空,離受想行識亦無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即是空,空即是識。」共116個字。
玄奘的譯文是:「菩薩摩訶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應如是觀:實有菩薩,不見有菩薩,不見菩薩名,不見般若波羅蜜多,不見般若波羅蜜多名,不見行,不見不行。何以故?舍利子,菩薩自性空,菩薩名空。所以者何?色自性空,不由空故;受想行識空,非受想行識;受想行識不離空,空不離受想行識;受想行識即是空,空即是受想行識……」共142字。
究竟是前朝版本譯少了?還是玄奘譯多了?
1923年陳寅恪在德國柏林大學研究院時與妹書曰:「中國所譯,又頗難解。我偶取《金剛經》對勘一過,其註解自晉唐起至俞曲園止,其間數十百家,誤解不知其數。我以為除印度西域外國人外,中國人則晉朝唐朝和尚能通梵文,當能得正確之解,其餘多是望文生義,不足道也。」,他曾指出,梵文漢譯常有「一詞多譯」,Sattra既譯「眾生」,玄奘又譯為「有情」,陳寅恪亦言玄奘的譯文多偏生硬,遠不如鳩摩羅什好讀 ,1929年,陳寅恪應邀到清華國學研究院專門講授「佛經翻譯文學」,陳寅恪《四聲三問》認為四聲的發現與佛經的轉讀有關,透過梵漢對音可以考證隋唐中古漢語的讀音。
佛經翻譯的影響
錢鍾書曾考證嚴復的「信、達、雅」三字,在三國時支謙寫的《法句經序》中,已經可以見到,問云:「僕初嫌其為詞不雅。維祗難曰:『佛言依其義不用飾,取其法不以嚴,其傳經者,令易曉勿失厥以,是則為善。』座中咸曰:老子稱『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今傳梵義,實宜徑達。』是以自偈受譯人口,因順本旨,不加文飾。」
佛經中記載的大量故事,如東晉十六國時期的鳩摩羅什譯《維摩詰經》、南北朝時期的佛陀跋陀羅譯《華嚴經》,隨著佛經的翻譯傳入中國,後來又以唐朝的變文的形式廣為流傳,融入於中國文學,如南北朝時期的劉義慶《幽明錄》、王琰《冥祥記》、顏之推《冤魂志》等筆記小說都蘊含了「因果報應」的佛教觀念,明朝《西遊記》一書則是中國長篇小說的早期成果,其他在繪畫、建築、音樂都廣泛影響中國。
佛經多是口耳相傳,為了方便記憶要有重複句子,所以有不同數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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