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經費來源
中國古代關稅制度源遠流長,反映中央集權與經濟管理的智慧。西周時期朝廷便設有「關市稅」,指關稅和市稅(向商舖徵稅);春秋時代,商業比較發達的國家都收取關稅,春秋後期更普遍推行,不僅邊境有關稅,各國的交通要道也多設關卡抽稅;戰國時代商稅徵收如前,唯秦國以免稅優惠吸引外來商人,並借此換取各國商人對統一事業的支援。
秦漢統一時期,關稅一度取消;至東漢末年,軍閥割據,各地又紛紛徵收關稅,且經常調整作為國家軍事經費來源,《北齊書後主本紀》提及:「以軍國資用不足,稅關市、舟車、山澤、鹽鐵店肆,輕重各有差。」
隋唐宋元各朝代皆承襲前朝收取關稅政策,隨着大運河開通和絲綢之路的繁榮,關稅制度更成熟。唐朝設立「市舶司」管理海外貿易,對進口貨物如香料徵收名為「舶腳」的稅,稅率通常為貨值一成,這不僅充實了國庫,還促進了國際交流。
宋代則將關稅與商業稅結合,設立「榷場」管理邊境互市,對茶葉、馬匹等商品徵收固定稅額。
元明清時期,關稅制度進一步發展。元朝因疆域廣闊,對內外貿易徵收「鈔稅」,以鈔票(交鈔)作為稅收單位;明朝一度強化海禁政策,僅在特定口岸徵收關稅,至清朝「一口通商」,規定西洋商人只能在廣州十三行進行貿易,鴉片戰爭後簽訂的不平等條約更使關稅自主權喪失,海關管理權落入外國手中,標誌着中國古代關稅制度的終結。
從過路費到保護主義 5000年關稅演化
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狂人姿態始終未變,上任後世界格局隨即風雲變色,他現在恃着的「強大」武器,並非戰機大炮核子彈,而是關稅;一言不合,便用關稅進行懲罰。
使用關稅作為經濟或政治手段,當然並非美國人專利,早於公元前3000年的美索不達米亞,古代城邦已開始針對各種貿易活動徵收關稅,說穿了即是「過路費」,並在保護主義下成為大國之間的地緣政治博弈工具,由特朗普再次提醒大家,打仗如何不見血。
關稅英文tariff,與一般的利得稅(profits tax)或物業稅(property tax)不同,tariff一字本身已見證着歷史;據知源於阿拉伯文ta'rīf一字,有通知(notification)或定義(definition)意思,於公元九世紀時此字則代表費用清單或價格表,當時阿拉伯商人主導了地中海和印度洋的貿易路線,ta'rīf一字輾轉傳到歐洲各地,至1591年首次有記錄英語tariff用在向進出口貨物徵收款項的清單,隨着全球貿易發展,tariff現在用來形容全球各國對進出口商品徵收的稅項——關稅。
耶穌門徒是稅吏
早在公元前3000年的美索不達米亞,像蘇美爾這樣的城邦,已開始對通過其領土的貨物徵收稅款。當時仍未有關稅這稱呼,類似過路費或保護費——向商人徵稅以幫補城邦庫房或控制商人貿易路線。
大約在公元前1750年,巴比倫帝國時期赫赫有名的《漢摩拉比法典》(Code of Hammurabi)已包含規範貿易和稅收的法律,關稅觀念幾千年前已存在。
約於公元前五世紀,古羅馬帝國在其邊境及港口徵收名為portoria的稅項,主要針對貨物在帝國境內或邊境的運輸和貿易,稅率從2.5%至5%不等,並逐漸成為羅馬帝國財政重要來源,徵收範圍擴大至整個地中海,當時帝國把部分徵稅職務外判給私人承辦商,卻被指經常向人民強徵稅款、橫行無道而惡名昭彰;《聖經.馬太福音》的馬太本身正是一名稅吏(publicani),被民眾抨擊為「最壞的罪人」,馬太得耶穌感化而跟隨了主。
中世紀歐洲許多國家和王國對進出口貨物徵收費用,但這些措施主要為了增加財政收入或控制貿易流動,而非保護本地產業。真正以保護主義為目標的關稅政策,與重商主義(mercantilism)興起有密切關係。
最早期保護政策
重商主義在十六至十八世紀盛行於歐洲,其核心思想是通過貿易順差(出口多於進口)來積累財富(如黃金和白銀),增強國家實力。為了實現這目標,有國家開始實施高關稅以限制進口,保護本國產業,並鼓勵出口,這類政策正是現代保護主義的雛形。
1651年,英國與荷蘭競爭海上霸權,荷蘭在航運和貿易中逐漸佔據優勢。為了削弱荷蘭並保護本國航運業和製造業,英國議會通過《航海法》(Navigation Acts),被視為歷史上最早期的保護主義政策,當中規定:一、某些貨物(特別是殖民地產品,例如糖、煙草)只能由英國或其殖民地船隻運輸,禁止外國船隻運送;二、進口到英國的貨物必須直接從生產國運來,減少以荷蘭等國作為中轉站;三、加強對進口貨物的限制,並對某些外國商品徵收高額關稅。
這些措施不單為了增加財政收入,更明確地保護英國航運業、國內製造業和殖民地貿易,防止競爭對手(特別是荷蘭)的滲透,但貿易戰的結果卻是真正的戰爭,第一次英荷戰爭於《航海法》頒布翌年爆發,一百多年間兩國爆發4次戰爭,最後以英國戰勝告終,並幫助英國建立了海上霸權和殖民地經濟體系。
而隨着工業革命、兩次世界大戰、全球化等衝擊,關稅的角色逐漸改變;1947年的《關稅與貿易總協定》旨在系統性降低貿易壁壘,將全球關稅從1940年代平均40%降至1990年代的不到5%;世界貿易組織(WTO)繼續維持全球平均關稅在低位,卻阻擋不了關稅被利用於地緣政治博奕。
關稅從來不只是稅收——同時是權力、生存和意識形態工具;它資助了帝國,引發了叛亂,塑造了現代世界。其歷史展示了一場開放與自利之間的持續拉鋸戰,這場爭論至今仍未平息。
關稅是「好」是「壞」,取決於誰在支付,以及誰在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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