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嶺山火

新聞圖騰與禁忌

三色台以偵查報道手法嘗試為1996年八仙嶺山火「翻案」，可惜故事仍舊跟隨民粹論調老套路，有博友看罷覺得更感困惑，建議我從解困新聞學觀點切入分析。實情是，八仙嶺一案即使想溫故知新，其留下來的教訓近年已被網絡輿論扭曲為「緝兇」之用，大部分評論錯摸之處有二：

其一，事主之一的張潤衡被慣於煽動民粹的網絡評論員針對，令他化身成新聞故事中的妖魔圖騰，直至今日仍以「最大嫌疑人」和「被質疑的山火元兇」來形容。從解困角度，近年一切所謂「網絡搜證」對釐清責任其實沒甚幫助──退一萬步，即使我們推演明天終於有人站出來承認當年在山邊吸煙或玩火，肇事者那時也是只得十多歲的初中生，他或她作為minor（法律定義之未成年人）不太可能存在任何縱火（遑論誤殺）之意圖，是故更需要追究的應當是成年人對肇事兒童有何責任，亦即負責照顧張潤衡及其附近那班同學的老師，以及負責管理教師和學校活動的校長和相關管理人員。

其二，這次電視台就事件的結語，謂「發現可能比真相更殘酷的事」，乃是在八仙嶺山頭找到廿多枚煙蒂，繼而批評人類沒有從歷史中汲取教訓──這是典型網絡trolling伎倆：聽起來煞有介事，卻跟故事主線沒有關連，甚至牽強穿鑿附會──最簡單直接的質疑，就是即使知道當年山火真相，是否在附近山頭便從此再找不到煙蒂？抑或此結語是想當局要在行山徑沿途不斷重複八仙嶺山火的慘況，好讓人人經過也能汲取教訓？相信也不會是這種用心吧！

由解困新聞學角度出發，真心想受眾以至社會各界從八仙嶺山火事件中反省和學習，至少有兩個答案需要探討：

第一，正是電視台這次開始翻案時便強調他們「翻查從未公開的調查報告」所發現的關鍵事實：當年那段崎嶇山路被《愛丁堡公爵獎勵計劃鍛煉導師手冊》評定為不適合14歲以下人士，可是全團學生卻有超過八成未滿14歲，且當時更是紅色火災危險警告，火災危險性極高。毫無疑問，事件導致師生死亡，社會希望盡快撫平傷痛，窮追猛打校方責任，那時候很可能是政治禁忌。

只是以上這項「關鍵事實」既然乃今次特輯強調的重點，電視台方面是不是也可以此為基礎來作故事推展？例如：愛丁堡公爵獎勵計劃變成今天的「香港青年獎勵計劃」，是否仍鼓勵學生挑戰同一路段？教育局現時要求學校對學生外出旅行時必須提供哪些保障？紅色火災危險警告生效時，全港所有學校有哪些應對？換言之，教育界在山火悲劇過後汲取過什麼教訓、在哪些地方有改進、此後學界對外出時的防患意識有沒有進步……等等，全都屬於需要審視的答案，並要時常警惕。

第二，針對八仙嶺山火，消防處就那處再發生山火的處理手法進行了什麼檢討？此後撲滅山火裝備有否提升？近年又有沒有因應氣候變化進行山區滅火之系統性改革？像今年3月便有報道，漁護署正在11個郊野公園引入智能山火監測器，並兼備紅外線及可見光兩個鏡頭，其中紅外線鏡頭能避免受霧霾影響，適應郊外探測火種，有助更快定位救火──加入這些最新資訊，又會不會跟全力煽情更能夠啟迪民智？最後不得不強調一點：本人完全尊重編輯自主，更明白在流量為王之傳媒生態下，很多決定身不由己，只盼在此混沌當下，大家仍可盡量緊抱「以社會責任優先」此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