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傳奇李天命

🏵哲人其萎🏵

香港文學舘11月28日凌晨時分於社交媒體發文，指獲悉香港哲學大師李天命於26日凌晨1時逝世，享年80歲。這位哲學家近年患上腦退化，不能言語，長期臥床，學生上門拜年也不認得。

李天命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於美國芝加哥大學取得博士後，便回母校擔任哲學講師，春風化雨三十年。作為哲學家，李天命的思考方法，架構精密、理解獨到，其中語理分析更令佢一舉成名；作為教師，尤其對於中大學生，更是好幾代人的大學歲月中，有趣又難以忽略的「中大傳說」。

記得當年在中大讀書，李天命教授的課堂非常受歡迎。選科時，大家鬥快報名，無法登記者，便乾脆「sit堂」，直接走入課室。那時候，他的課堂已經在一個不小的禮堂，卻依然座無虛席，不少學生索性坐在樓梯上。

李天命是一位哲學家，他常常將簡單的人生哲理融入新詩之中，亦出版過詩集《寒武紀》，讓人耳目一新。例如，有一首詩曾經安慰過一位因失戀而心碎的女同學。

李天命的《運動》寫道：「躍起之後 勢須下落 而今問題在 你如何去平伏那心跳？」

當時，一位英文系女生和她的初戀男友分手，「我最初面紅，現在雙眼通紅。」每晚借酒消愁，好友輪流陪伴她，經過約3個月才慢慢走出陰霾。在這段艱難的時期，其中一位社會學系男同學知道她喜愛讀李天命的思考藝術，於是把《運動》這首詩手寫下來，並請藝術系同學畫上一幅畫送給她，並將其貼在女生宿舍的當眼位置。

詩句提醒女生，感情就如運動一般，總有高峰低谷，快樂時心跳加速，傷心之際，就要學會如何平復那顆不安的心。最近太多令人心痛的消息，我們也需要好好調整心緒。患難中，繼續守望相愛。

「明星選修課」座無虛席

九十年代入讀中大的莘莘學子，必有耳聞校內有一「明星選修課」，此課便屬李天命博士的「思考方法」，不論人文學院抑或理工科系學生，人人慕名而至，擠得連講室樓梯也坐滿旁聽，人氣極旺。有趣的是這門哲學課，考核方式卻是多項選擇題，而非一般人想像中的長篇論文，「他教我們的正正是邏輯思維、思考方法，我反而認為用選擇題來驗證是否真的理解，比起寫一大篇哲學論文更合適。」一名中大校友透露。

李天命太太徐芷儀也是前中大教授，任教中文系，兩人同於2005年4月14日退休。八十後校友可謂其最後一批學生，然而另一位於八十年代入學的中大人，則與這位「星級講師」更接近，「當年他的堂何止是熱門，簡直是中大的傳奇課堂，你朋友經歷的千禧年代盛況，在我們八十年代已經是如此。他那門『思考方法』，我們都親切地叫『思方』，是全校皆知的星級課程。當時迎新周選科，你根本不用看標示，只需找人龍排得最長、蜿蜒如蛇的那一條，盡頭必定是李天命的課堂表。為什麼這麼火？除了他本人的魅力，一個公開的『秘密』，就是他的課堪稱GPA的『火箭基地』，即使不認真修讀，拿A的機率非常高，絕對是新生福音。」

李天命的學生之一、曾訪問他的白廣基（見新版《李天命的思考藝術》，該書重印逾50版），如今是報章插畫家，回想當年說：「公眾面前的他是善辯的哲學劍客，邏輯清晰、詞鋒犀利，在論戰中從不手軟。但私底下與學生、後輩相處時，他卻極少展現那份爭強好勝的一面。課堂上，他能用一個精妙的比喻或一句自嘲，讓複雜的哲學概念變得生動有趣，全場哄堂大笑的同時，茅塞頓開，有一種不囿於世俗禮節的灑脫和真性情。」

有訪問曾提及李天命不屑於填表申請升職，故30年職銜始終如一，個性剛烈，沒想到對智能科技，他同樣「擇善固執」，「有一件小事我印象特別深刻，很能體現他的『傳統』作風。李教授對當時的新興科技可以說是敬而遠之，即便在九十年代，他家中也只有一部固網電話。每次打電話過去，多半是李太接聽，聲音優雅斯文，堪具古典韻味，總是語調溫和問明來意，再代為轉達，非常有『民國風』。」

傳授「追女散手」幽默智慧

貴為香港哲學界代表人物，這位哲學教授面對學生，卻有俏皮一面，「哲學是他的專業，私下閒聊極少成為話題，因他不會板起臉來考你笛卡兒或維根斯坦，而是更樂於分享生活中有趣的見解。最經典的是上文提到『追女散手』，他偶爾會興致勃勃地傳授幾款招數，說的絕非膚淺套路，而是帶着他特有的幽默和智慧。本質上是教我們如何靈活地思考、真誠地溝通，以及理解人性，這何嘗不是一種實用的『思考方法』課外實踐？在他身上，深邃的哲思與通透的生活智慧，從來都是一體兩面的。」

才思敏捷的一代哲學家離世，留下的不只是思考方法、幾本著作，更有跨越世代更迭的後輩桃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