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續)

 

上文《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探討三心為何無差別，理據是參考《大般若波羅蜜多經》所云：「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以及《楞嚴經卷十》所云：「觀妙明心，遍十方界」的三心皆非「內外中間」。現嘗試參考《楞嚴經》所云：「身心相知不相離」的「身心一相觀」。

「一相觀」是《華嚴經》的重要哲學觀點，如云：「一切諸相即『一相』」。這種「一相觀」的道理是昔所未見、昔所未聞的深奧大法，也是《華嚴經》「心佛眾生」偈的另一種解釋，在《華嚴經》「入法界品」中云：昔所未見而今始見，昔所未聞而今始聞。何以故？以能了知法界相故，知「一切法」唯「一相」故。「心佛眾生」這三者如何能達到「一相觀」呢？我們可以試著從人腦的「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來解釋這個邏輯問題。一般成人的大腦組織裏約有1千500億個「神經元」，裡面有非常多的「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與「運動神經元」（Motor neuron）。當我們要做某種運動時，這組「運動神經元」就會發射資訊至相關的器官。「鏡像神經元」中大約20%左右會對他人的「行為」自動進行「模仿」，比如當我們在「觀看」他人被觸碰的同時，我們的「鏡像神經元」也會發出「被觸碰」的信號，可是我們通常是感觸不到的，那是因為我們手部的「痛感神經」（Pain nerve）會再做發出另一種「神經回饋」（neurofeedback）的信號，發出命令說：「你並沒有被真實觸碰！」但如果我們使用麻醉劑去麻醉手臂上的「痛感細胞」，那麼當我們再次觀看他人「被觸碰」的同時，我們大腦的「鏡像神經元」也會馬上發出這種「被觸碰」的信號。印度的神經科學家拉馬錢德朗（Vilayanur S.Ramachandran 1951～）在TED演講中的主題「一探神經元何以築文明」說：當你或者移除掉你的手臂時，或者向你的手臂注射麻醉劑，從而去麻醉手臂叢的神經，使你完全無法感覺到你的手臂的時候，假如你現在再觀看他人手掌被觸碰，你的手掌就也會有被觸碰的感覺。換句話說，這將你與他人之間的隔膜完全溶解了!因此，我稱他們為「甘地神經元」，或者是「共鳴神經元」……你將「你與他人」之間的隔膜完全溶解了！這些也就是大部分東方哲學的基礎，那就是「沒有真實獨立的自我」……事實上，我們與他人交結並不只是只通過「Facebook」或是網路，而是以各式各樣的「神經元」與他人連繫!在這間大廳裏，有一群的「神經元」可能正互相交談著呢!你的意識與他人的意識並沒有任何真正的差異性！這並不是晦澀難懂的哲學。這是由基礎神經學所引申出來的道理……我認為「鏡像神經元」系統將再次引起一場思潮，將使你重新思考什麼是意識?什麼才是代表「自我」？什麼將你與他人「區分開」？什麼使你與他人產生「共鳴」?什麼才是人類所「獨有」的事物？神經科學家拉馬錢德朗說「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將帶給我們一場全新的「思潮」，那就是沒有獨立的「我一個人」，也沒有獨立的「眾生」，更沒有獨立的「佛」。「我、眾生、佛」將是無法區分，無法割離的「一整體」，這種思想在《華嚴經》中到處可見，如：「菩薩深解『眾生界』如『法界』，『眾生界、法界』無有二」。除了《華嚴經》外，其餘佛典亦有同樣的說明，茲舉如下：《大方等大集經》云：不離「眾生」有法，不離「法」有眾生。如「眾生體性」即是我體性。如「我體性」即是一切法體性。如「一切法體性」即是「佛法體性」。「心佛眾生」偈若從「量子力學」的科學角度來說，亦可提供更多的註解，如美國專研麻醉和意識的醫師司徒華·漢莫洛夫（Stuart Hameroff 1947～）提出人類的「意識」是「微管」（micro tubule）中「量子」重力效應的結果；且與整個宇宙是互相連結的密不可分，他說：that a change in the microtubules in one brain cell can affect microbules in another. This means the information in the microtubules can connect and become entangled with the universe outside the brain. these two neurons may be entangled, it's possible that the information of consciousness, of the whole brain, is entangled and can exist in the universe at large. [一個腦細胞裡的「微管」的變化會影響到另一個腦細胞裡的「微管」，這就意味著「微管」裡的資訊能夠進行溝通，並與大腦外的「宇宙」糾纏在一起，這兩個「神經元」可以被糾纏在一起，有可能我們人類的「意識」資訊在整個大腦裡就是「糾纏」在一起的，並能夠逍遙存在於「宇宙」之間]。司徒華‧漢莫洛夫（Stuart Hameroff）認為一個人大腦中的「微管」（micro tubules）會與整個宇宙「糾纏」（entanglement）在一起，此與《華嚴經》的「心佛眾生」偈理非常接近。這意謂著「吾人的大腦、眾生的大腦、諸佛的大腦」中的「微管」都是互相「串連」在一起，都是密不可分的一種「糾纏」。近代俄羅斯量子物理學家弗拉迪米爾·琶普寧（Dr. Vladimir Poponin）及彼得·伽利耶夫（Dr. Peter Gariaev）在美國完成一系列的實驗，證明了人體的DNA對組成世界的「量子物質」會產生直接的效應，此稱作「DNA幻影效應試驗」（DNA Phantom effect）。而另一位美國量子力學專家邁克爾·塔爾博特（Michael Coleman Talbot 1953～1992）在“The Holographic Universe”一書中也說：In a universe in which all things are infinitely interconnected, all consciousnesses are also interconnected. Despite appearances, we are beings without borders. Or as David Bohm puts it, 'Deep down the consciousness of mankind is one .[在宇宙中所有事情都是無限相互聯繫的，所有人類的意識也是相互關聯一體的。外了外觀之外，我們之間是沒有限界的（是一種無國界的生命體）。就誠如DavidBohm所說人類的意識深處是一體的]邁克爾·塔爾博特（Michael Coleman Talbot）的說法完全符合《華嚴經》的「心佛眾生」偈思想，整個宇宙內所有的萬法萬事，包括「我、眾生、諸佛」都是「一體的」的「宇宙蛋」（Cosmic Egg）而不可分割，誠如《大乘密嚴經》中所云：如來「清淨藏」，世間「阿賴耶」，如金（喻如來藏）與指環（喻世間阿賴耶識），展轉無差別。

除上述三個論據外，「心佛眾生」三者也有「不離」的關係：

「心佛眾生」偈看似獨立分開的三種類型，其實這三者有著「不離」的關係，即「我」不離「佛」，也不離「眾生」，佛陀自己也說他是「由人而佛」，再「由佛而人」的渡化眾生。在《華嚴經》有說如果沒有了「眾生」，那一切的菩薩終不能成佛，所以要成佛是不能離開眾生的，經云：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所以在《維摩詰所說經》上裡佛說「眾生」就是菩薩的「佛土」，因為菩薩是隨著所化導、所調伏的眾生而攝取佛土的。譬如有人如果在「空地」造立房屋，則隨意皆可成。若在「虛空」造房屋，終不能有成成。所以菩薩若發願要取「佛國」，則必須於「眾生」中取，並非從「虛無」中而求取。如《維摩詰所說經》云：「眾生」之類是菩薩佛土。所以者何？菩薩隨所化眾生而取佛土，隨所調伏眾生而取佛土，隨諸眾生應以何國入佛智慧而取佛土……譬如有人，欲於空地，造立宮室，隨意無礙；若於虛空，終不能成！菩薩如是，為成就眾生故，願取佛國，願取佛國者，非於「空」也。在《淨度三昧》經中甚至直接說「眾生亦度佛」的觀點，為何？因為若無「眾生」的機緣感召，則佛亦無出世之必要性，亦不能成正覺菩提。唐末五代‧永明延壽（904～975）也曾就「眾生亦度佛」的問題回答說：「若約內觀，因了妄念雜識，眾生無體，發其覺慧，成自心之佛，此豈不是因『眾生得度』？若論外化，皆因『眾生』感出，若無機緣，既無所化，亦不成佛」。若以蓮花當比喻，則「高原、陸地」是不生蓮花的，蓮花必須在「卑濕淤泥」中才能生長，蓮花是出自「淤泥」的。所以我們世俗人所認為的「生死、淤泥、邪定、眾生」這四類卑賤的東西，卻反而能生出真正的「佛法」。如《大寶積經》云：「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花……譬如卑濕、淤泥中，乃生蓮花。菩薩亦爾，生死、淤泥、邪定、眾生，能生佛法」。《維摩詰所說經》也有同樣的道理，經云：「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煩惱泥中，乃有『眾生』起佛法耳」！所以「夫善者，是諸惡之師；惡者，是萬善之資」。有淤泥才能有蓮花，有眾生、有生死，方能有佛道，故佛典常教我們「觀照」一切法皆是佛法，如果菩薩能見一切法皆是佛法的話，才能名為「菩薩」。《華嚴經》上也說「我當知一切法皆是佛法，隨眾生心，為其演說，悉令開悟」，不過這樣的說法曾遭懷疑說：「既然一切法都是佛法，那一切眾生本應都成佛」？不過佛直接以「眾生不住顛倒見者，即是佛也」回答了這樣的問題；意即無論任何的法只要不住於「顛倒見」中，就是佛法。從上述所舉的經典來看，「吾人、眾生」與「成佛」確實有著「不離」的微妙關係。在現代的「量子力學」（Quantum mechanics）中，有一種「鬼魅似的遠距作用」（spooky action at a distance）的理論，這種理論指出任何兩個「微觀粒子」都有某種「糾纏」（entanglement）關係，不管它們兩者被分開多遠，都一直保持著「糾纏」牽繫，如果對其中一個粒子進行擾動，則另一個粒子不管它相距多遠也會有干擾糾纏的反應。這種「鬼魅似的遠距作用」也可用來解釋「心佛眾生」偈，如布萊恩·葛林（Brian Greene）在PBS NOVA宇宙的結構之量子躍遷（PBS NOVA S39E07：The Fabric of the Cosmos Quantum Leap）中說：如果兩個性質類似的「粒子」且距離夠近，它們就會發生「糾纏」（entanglement）效應。同時量子力學表示，就算你將兩個粒子分開，將他們送往相反的方向，它們仍然保持著「糾纏」的緊密相連……如果這兩個輪子像兩個「糾纏」的電子。任何時候，其中一個停在紅色區域，另一個就會停在藍色區域……如果其中一個遠在天邊，甚至是在月球上，沒有電線和信號器連接彼此，如果你發現其中一個是紅色的，那麼另外一個必然是藍色的。換句話說：如果你在這兒去測量一個粒子，你的測量行為不僅僅會影響了它。同樣會影響到它所「糾纏」的另一個粒子，無論兩者之間有多遠……愛因斯坦將之稱為幽靈：「幽靈般的超遠距離作用」（spooky action at a distance），儘管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力量、皮帶輪，當然也沒有電話線。布萊恩·葛林（Brian Greene）說只要是性質類似的「粒子」且距離夠近，它們就會發生「糾纏」（entanglement），那這麼說「佛」是由「人」、由「眾生」而成，如果凡夫眾生能念佛、憶念，將來必定也能見佛、成佛，如《楞嚴經》所云：「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吾人」與「眾生」與「佛」都是性質相似的粒子，所謂的「鬼魅似的遠距作用」不就在解說「心佛眾生」是互相「糾纏」的「不離」嗎？另一種「多重宇宙」（multiverse）、「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s），或名「平行世界」（parallel world）也可用來解釋「心佛眾生」偈的邏輯。一般公認的宇宙起源論都以「大爆炸」（Big Bang）理論為中心，現在另一組科學家提出新的宇宙起源學說叫做「永恆暴漲」（eternal inflation），如現任斯坦福大學教授的美籍俄裔宇宙物理學家安德烈·林德（Andrei Linde 1948～），他是最早提出「暴脹宇宙學」的學者之一。另一位是“Many Worlds in One, The Search for Other Universes”的作者亞歷克斯·維蘭金（Alex Vilenkin）曾就「永恆暴漲」理論說：宇宙的「大爆炸」並非是唯一的一次，在我們的宇宙之前有過很多次「大爆炸」發生，之後也將有無數次的「大爆炸」發生，只要新的大爆炸不斷的發生，新的宇宙就會不斷的誕生，就像是一塊瑞士乳酪一樣，他會不斷形成的新的宇宙，並組成了「多重宇宙」。這種「多重宇宙」論也深受英國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 1942～）所重視，史蒂芬·霍金在他的著作《新宇宙論》中說：大霹靂（大爆炸）的瞬間有無數「宇宙重疊」產生，如云：「超弦理論」中有無數不同的宇宙世界其實應該是已經存在過的宇宙，所以宇宙在「大霹靂誕生」的最初瞬間，所有可能的宇宙是「重疊」在一起的。這種「重疊」或「平行宇宙」究竟有多少？美國費城賓夕法尼亞大學理論物理學家兼宇宙學教授麥克斯·泰格馬克（Max Tegmark鐵馬克）在2004年出版的著作《科學與終極實在》（Science and Ultimate Reality）的「平行宇宙」這一章中說道：「事情變得越發明朗，建立在現代物理學基礎上的『多元宇宙模型』能夠經受住檢驗」，他曾精確算計說：宇宙中可能有「1X10500」個「平行宇宙」。這種「多重宇宙」（multiverse）論觀點會引出「不可思議」的結論，如布萊恩·葛林（Brian Greene）在PBSNOVA宇宙的結構之多重宇宙（The Fabric of the Cosmos Universe or Multiverse）中說：眾生本來就活在「一切諸法如電、夢幻」之中。「多重宇宙」（multiverse）論對《華嚴經》的「心佛眾生」偈有著非常令人震驚的啟示，「心佛眾生」三者都有「周遍法界」的意涵，甚至不能分辨何者才是「正本」的我？何者才是副本的「佛」？又何者才是真實的「眾生」呢？《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上說的極好「生死與涅槃，猶如昨日夢」，那麼「心佛眾生」這三者亦可說如「昨日夢」是也。如經云：善男子！此菩薩及末世眾生，修習此心得成就者，於此「無修」亦「無成就」。圓覺普照，寂滅無二，於中百千萬億不可說阿僧祇恒河沙「諸佛世界」，猶如「空花」亂起、亂滅，不即、不離，無縛、無脫；始知「眾生本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善男子！如昨夢故，當知「生死」及與「涅槃」無起、無滅、無來、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