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偉明的詩歌,我有種走進大自然一樣的欣喜。我試圖借助西方現代文學的兩種新批評方法,一個是社會學批評,一個是心理學批評,來分析總結張偉明詩歌的特點。張偉明的詩歌是「性靈世界的蝴蝶效應」,以大自然的微妙轉化形成熱烈的情感風暴,來衝擊洗刷我們的靈魂。
張偉明,一級作家,中國作協會員,首屆廣東文學院、第二屆廣東青年文學院簽約作家,寫作出版《無所適從》《對了,我是打工仔》《草鞋崗》等文學專著9部。張偉明是深圳第一代打工文學作家,詩歌是他走向文學的最初狀態,他一直堅信「心存詩,則標本可飄飛」。
蝴蝶效應是社會學的概念,是指在一個動力系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來整個動力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的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後在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蝴蝶效應也證實了我們中國歷史文化的智慧,如《周易》中「君子慎始,差若毫釐,謬之千里」的哲學思想和方法論,即承認系統的邊界,建立在宇宙無限論之上,探討宇宙有限性的方法。我想說的是,張偉明詩歌,非常強烈地顯示出這種「蝴蝶效應」。
他大量地、反復地寫到蝴蝶、想像蝴蝶,寫到天地之間的「翅膀」「飛翔」,寫到「大地之芽」與「天空之蝶」,寫「觸摸大地之幽微/聆聽自己呼吸間的氣息//我有一個執拗的靈魂/卻長出一雙不覊的翅膀」;完全超出了「莊周夢蝶」的認知世界。蝴蝶體態輕盈、五顏六色、靜默不語,每一隻蝴蝶的生命卻無不經歷令人難以想像的「化蝶」歷程,基督教認為蝴蝶是信仰與靈魂的象徵,蝴蝶召喚我們保持信仰。我很少閱讀到一個詩人能夠這麼頻繁地想像蝴蝶。張偉明與蝴蝶發生這種生命的聯繫,可謂是一體兩面、形如超級孿生的,就像史鐵生「我與地壇」一樣,最終都是朝著信仰、宗教和靈魂世界中去的。
張偉明詩歌的蝴蝶效應,是在日常世界中,打開人體所有的感覺系統,對外部世界展開多元變幻、神聖微妙的感受,從一點一滴的感受開始,借助語言和詩意的生髮,引起性靈世界的種種變化,形成「個體」對「世界」的整體構建。典型的比如他在《浮白之季》感歎道「只是我的眼神散漫了,只是我的心神渙散了」。同時又在《等待》中寫道「擁有一顆哭泣的靈,讓我震顫也感覺新奇」,等等。中國古代文學也有過」性靈派「,明代晚期文學革新派——「公安派」的領袖袁宏道提出「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創作主張,乾嘉時期大詩人袁枚繼續發揚這種文學風格,主張直書「性情」,強調要直接抒發人的性靈,表現真實情感,「性靈派」在近現代文學史上都產生了重大影響。我覺得如能能沿著張偉明這種詩歌路徑,繼續發展和豐富下去,很可能建立一種「新性靈派」。
張偉明的詩歌是「感統詩歌」,在當今我們硬科技環境中,這能夠讓我們與世界建立「軟聯通」。
感統就是感覺統合,是人體有效利用自身的感觀,從外界獲得不同的感覺資訊輸入大腦,大腦對輸入資訊進行加工處理並作出反應。張偉明的詩歌最突出的特點,就是用一種很原始、樸素的感受力,將自然世界中各種聲音、色彩、味道、形狀、溫度、動靜、方向等,用詩的語言真實地展現出來。大家可能會說張偉明回歸,回歸詩歌、回歸故鄉、回歸寧靜等,但我認為,他正在回歸真實。這可能也是張偉明自己的「文學發現」,就是重新認識人體的感受能力,重新激發出來,與外部世界建立聯繫,形成一個對人自身來說,相對「真實」的世界。當今我們面臨的是一個複雜多變、迷離動盪的社會環境,特別是硬科技環境,我們越來越沉浸在虛擬世界當中,很多人都不理念、不追問什麼是真實,真實從哪裡來?我們是否正在快速喪失人類與生俱來的生理和心理的感受能力。張偉明可能在做一種努力,就是引導讀者除了用「硬科技」與外部世界發生關係,還要更多地以「軟聯通」來感覺、發現外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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