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史上有個有趣的現象，寫完了的作品可能是平庸之作，沒完成的卻成了傳世經典。最典型的例子是《紅樓夢》。這部巨著的續書問題，已成「紅學」核心問題，也是普通讀者津津樂道的話題。清代文學家高鶚續書大概是其中最具共識的，但也始終處於爭議之中。二零一八年人民文學社版《紅樓夢》的作者署名從之前的「曹雪芹、高鶚著」改為「曹雪芹著，無名氏續」，就引起過一波輿論關注。
遺憾何止紅樓。老舍先生的自傳體小說《正紅旗下》，也沒完成，也極精彩，我個人私見，價值不在《紅樓夢》之下。遺憾又何止文學。貝多芬的《第十交響曲》也是沒完成的作品，只留下了十分有限的片段和零星想法。
沒想到的是，人工智能現在進軍「續寫界」了。二零一九年，貝多芬誕辰二百五十周年之際，奧地利音樂研究所請一位人工智能專家利用AI技術「續」成了這部《第十交響曲》。據介紹，這位專家利用貝多芬所有的作品訓練AI，使它熟悉貝氏的風格，然後根據留下的手稿完成了整部作品。我從網上找到了這部「神續作」的一個小片段。可惜，我對音樂以及貝多芬知之甚少，聽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同樣的原理，是否也可用到文學上？如可行，我們沒準兒可以得到一部完整的《正紅旗下》，又或許，可以完成比高鶚更高明的後半部分《紅樓夢》。當然，貝多芬存世作品不少，老舍先生也是，AI可以獲得較多的訓練，讓他們熟悉兩位大師的藝術風格。《紅樓夢》就要麻煩一些，因為曹雪芹留給我們的材料太少了，僅存的詩文，也不敢說有十成的真實性。以目下AI的水平和思路，估計很難完成續寫《紅樓夢》的工作。
AI「續寫」名著，與AI寫詩、寫小說，在技術路線上或大同小異，但比起原創，「續寫」有個天然參照系，那就是原著。而這，為評價AI水平提供了新的角度，可以幫我們看清它的真實水準吧。
以下列出名為「孤月」的七言詩：
月色清明似水天，一枝孤映小窗前。
夜深不用吹長笛，自有寒聲到枕邊。
如果我說這是一個普通詩歌愛好者寫的詩，你會相信嗎？
可能會有人覺得寫得不錯，可能會有人覺得這是在湊字，瑕疵不小。
其實這不是真人寫的詩，而是AI生成的。
這是AI通過“孤月”這個題目寫的一首七言絕句。
格律工整、言之有物，整體描繪的意境我們能看懂，尤其後兩句，確實有“到了深夜倍感孤獨”那味了，非常切合“孤月”的主題。
更關鍵的是，AI寫這首詩，它一共用了405毫秒，也就是0.4秒。
當然，這軟體能做的詩遠不止上面這首。
用“秋菊”做七律，不但切題，而且全詩表達的情感真的和菊花這一意象很搭：
用“思念”作五言律詩，一個多愁善感的中年男人的形象躍然紙上：
當然，這還都是比較尋常的題目，寫出來也不如一些古詩。
既然是AI作詩，可以玩一些好玩的。
比如用“牛肉”作詩：
AI花了比之前多幾倍的時間，做出來一首比較瀟灑的詩歌。
而用我最愛的“豬肉”作詩：
“生蠔”又如何？
所以這種軟體還有別的玩法，我覺得最好玩的，是“藏頭詩”。
比如華人Trump粉可以做一首“拜登作弊”：
奮鬥逼可以寫首詩，表達自己對公司的熱愛：
或者動漫cp黨，可以來一個“突襲”：
反正這就是一個寫詩的工具，還有很多可以玩的，尚待你們去發掘。
之前看過一個說法，叫“欣賞AI寫的詩和欣賞自然風光其實是一樣的”。自然風景其實沒甚麼意義，它就是自然界的一些景物的排列組合，是人類賦予了它們意義。所以才會有這裡風景好，那裡風景差的說法。
AI寫詩也是一樣。其實AI並不知道自己寫的是甚麼，但人類可以通過他們寫的隻言片語去聯想去想像，最後得出這些詩的意義。
還有人說，“AI所謂的創作，不過是重新排列組合”。但如果創作過，或者讀過許多作品看過很多藝術品的話，會發現其實人類所謂的“創作”，也多半是在前人基礎上排列組合。那麼，與其討論人工智慧能不能生出“思想”來。其實更有意思的話題是，人類有沒有思想，還是說人類的思想只是過去經驗的重新排列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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