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的思鄉懷人詩歌,數不勝數,但當我第一次讀到張籍的《秋思》時,還是被擊中了,他寫道:
洛陽城裏見秋風,
欲作家書意萬重。
復恐匆匆說不盡,
行人臨發又開封。
我不驚訝張籍有此柔情,因為此前我最熟悉的,是他同樣動人的,描寫愛情的詩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一種人生的錯嘆躍然紙上。兩個人都是對的人,兩眼相對,郎情妾意,可惜名花有主,只能抱憾終生。
張籍的詩歌取材,其實是比較平衡的,既有理想和愛情,也有現實和苦難。正因為張籍給我留下印象的詩多為送別,思鄉,愛情,遊記題材,所以當我看到他有《野老歌》《征婦怨》《築城詞》這樣現實主義題材,反映民間疾苦的詩,還略感意外。
說回《秋思》,從秋天和秋風開始想到家鄉,秋日大雁南飛,正是遷徙和思鄉的時節。而擔憂信中內容言而不盡,將信託付給了他人,臨行前又開封檢查。最後那句「行人臨發又開封」,最是動人,難怪俞陛雲點評:「此類之詩,皆至性語也。」這種文字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寫出。
有時候我在想,古代的人,固然是行人臨發又開封,不過現代人如何。自從有了網絡的興起,似乎寫信也不再是一個流行的事情了。有什麼事情,發個短訊,甚至視頻聊天,就能將遠隔萬里的家人聯繫在一起。對此,我頗有體會,因為我在外的時候,經常和家人視頻語音。所以,同是唐人的王維那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這樣的感慨,這樣的遺憾,似乎可以用科技發展來彌補。張籍《秋思》中臨行恐忘言的情形,似乎也可以避免。說到這裏,好像古老的書信,可以被新的通訊手段取代。
然而,我又常常在想,這種寄託思念的情愫,這些在心中說不出來的話,其實未必能夠被完全替代。很多時候,見了家人的面,反而說不出心中所想。一則簡短的短訊,總不如書信來得得體和鄭重。甚至語音視頻,也常常只是涉及近況,而無法抵達靈魂深處的交流。誠然,科技手段讓遠隔重洋的人得以通訊,但與此同時,很多深層次的內涵,還是需要書信,以及寫信的那個具有思想的人,來承擔這個重量。
記得是西方哲人的觀點,大意是說日常的言談常常是比較膚淺的,閒聊也常常是浪費時間。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但是在這背後,其實折射了一個觀點,那就是當人們比較認真地寫作和閱讀的時候,他是嚴肅的,認真的,言談的內容也較為有質量。相比於言辭,寫作的時候人總能更好地理清思路,尋找更加得體的表達,傾聽靈魂深處的聲音,再付諸於筆端。當然寫信也是如此。
更何況,現代通訊手段,聯結的往往是熟悉的人。書信可以抵達你並不熟悉的人,讓他從信中的內容初步了解你。縱使是網絡,要聯絡一個陌生人,寄出信息以前往往也要寫幾句附註,做下簡單的介紹。這些其實都是短小而精悍的書信。書信,作為古老的通訊方式,從未被真正遺忘。
所以,不論如何,我總覺得現代社會中的書信,看似古老而費事,實則莊重而自有意義。而這意義,常常是書信背後的人和思想。我對上一封信是給女兒,因為她初入職場;同樣兒子畢業後也給他一封信。兩封信內容差不多:
我之所以想寫這封書信,是因為妳將要踏入社會工作,成功與否,要看看妳是否努力。
以前老師要我處理事情,我只要一開口或面有難色就會被唸一頓,他總說:「事情只要你開始認真去做,因緣就會有變化。」這麼多年抱著的態度是不怕吃虧,堅持到底。
我以前跟妳說過:「快樂是不需要準備的。」所以,成功的快樂要見好就收,快樂一天就好了,但,我要妳記住那些不確定、挫敗的感覺,因為將來這些會佔滿妳更多時間,成功的基礎就是建立在能將這些負面感覺,化為正能量。
我為什麼要跟妳提這些艱深的用語,因為這跟妳的將來息息相關。
舉個例子,一個人如果受老闆賞識,就會產生貪,貪什麼?貪愛。想要擁有更多權力、金錢、老闆關愛的眼神,這些會引發嗔。
嗔是什麼?簡單說就是生氣,因為貪愛,所以會心生忌妒,因為忌妒,在態度與語言上會對人沒有忍耐,又因擁有權力,可以隨便發脾氣,又讓人對妳保有距離,而這些又會引發痴。
痴是「自以為是、無明、沒有智慧」,就像一些爆紅名人有大頭症,做人處事往往不經意得罪別人,這些會引生慢。
慢就是「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覺得全世界我最行、多半人都是笨蛋,在這基礎上開始會做錯事、說錯話,這會引生疑。
疑就是猜疑、懷疑別人都是要來跟妳搶功勞,說話做事都是有目的,別人做得好就會心生忌妒,這些引發「不正見」,就是沒有正確的想法和念頭。
仔細觀察我們的心念,每個煩惱中其實都包括了這五項(貪、嗔、痴、慢、疑),但是,煩惱的源頭是因貪而起。小偷是因為貪、政客是因為貪,我們都貪,只是貪愛的東西不同;父母貪愛子女,所以離不開子女;男人貪愛美色,所以有外遇;女人貪愛容貌,所以姿整要整形…太多生活上可以舉的例子,如果我們能覺察煩惱是從什麼事情生起,就會知道該如何阻斷產生更多煩惱的因…
現在已不用寫信,用手機也可用語音變文字,利用apps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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