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之師

早前談過《豫卦》，豫卦告訴我們，現在正是機會來臨之時，要注意把握這平亂大好時機，做好準備，專心投入。對於此卦的解釋，歷代以來都有分歧，以本卦為例，這「豫」字之義，起碼就有三種主流說法，現略為說明一下。

其一，將豫解作安逸享樂，所以象辭曰：「豫，先王以作樂崇德」。又雜卦傳曰：「謙輕而豫怠也」，即說豫卦的特色是怠懶，藉此警惕享樂不宜過度，過則懈怠。

其二，豫，作寬裕解，所以序卦傳曰：「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即是說承大有卦之豐收，又能富而不驕，定然寬裕。這一說法亦得到帛書周易的支持，據說當中豫卦被寫作「餘」，其意有如說倉有餘糧，庫存餘款，自然是寬裕。這兩說字眼雖異，意義卻相通，因生活富裕自然追求享樂，但不約束則容易過度而成懈怠，招致失敗，趨避對治之道，還看第三種說法。

第三種說法將豫解作預備，準備充足自然不懈怠，更可預防損失。這說法可以從文字上找出端倪，古代文字發展屬於初期，所以一字多義，字與字之間，形義互借互通是最普遍不過的事。以易經中的兌卦為例，眾所周知，兌、說、悅三字互通，而豫與預亦依同一道理形義互通。然而周易畢竟並非單純的文字研究，易卦歸根究底要以卦象為基礎，因此要瞭解豫卦之義，應從卦象入手。

豫卦之象是雷在地上，剛好跟復卦之象相反。後者象徵大自然寒冬已盡，陽氣始復，但深藏地下，有如乾卦初爻的「潛龍」一般，力量薄弱，故不宜妄動。可是豫卦的陽爻卻已出地面，象徵大地回暖，利於進行各種活動，所以卦辭曰：「豫，利建侯，行師」，意思可概括為是時候作出實際行動，如為未來做準備（建侯）和出門遠行（行師），執行任務等。

豫卦依卦氣論，乃驚蟄之後，清明穀雨之間，正是春耕的時候，所以本卦以耕作的週期，來象徵要作出預備功夫的時候。所謂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故從時節循環的角度思考，亦能證明豫應解作預備。其實三說之間並無矛盾，試設想生活在古代環境下，能熬過寒冬，待到回暖的時候，人們可以不受限制出來活動，那是多麼快樂的事！此時為一年的豐收作準備，期望秋收之後可以更富裕，不過這一切還是要由做好預備工作開始。

所以要合理且圓滿地解釋豫卦的內容，必以第三種說法為根本，其他兩說實為可參考之引伸義。精簡來說，豫卦的主旨是提示我們作出實際行動，為他日的成功做準備。當中的每一爻分別說明了不同的預備方式，過程中可能遇見的狀況等的吉凶，提供了應對方法的重要啟示：

1.      行事之初，和豫安樂時，勿志驕氣盈，自鳴得意。

2.      行事尚柔而不尚剛，宜持中正。

3.      勿惰於治事，宜應勤勉不已。

4.      應以誠信團結部屬，才會有安樂。

5.      應居安思危，樂不忘憂，堅守純正。

6.      應順時求變，才會長久。

以下援引一占卜實例，供同好者參考。

2020年初，中國大陸與香港開始出現新冠疫情，並有向全世界蔓延的跡象，經濟受到嚴重影響，股票市場自然首當其衝，恒生指數由西曆1月份約2萬8千餘點，不消三個月便直墮7千點至2萬1千餘點，市場氣氛非常消極。正當股民人人自危之際，一位網球圈「波友」卻透露，他打算大舉入貨，只是礙於疫情影響，和他老婆反對，所以有點猶豫，故希望我替他占問吉凶。

波友說：「我只看好騰訊，在當前的市況下，別的股票暫不考慮」，乃為他筮得豫卦，當中六二和九四爻動，即豫之師。

六二爻辭：「介於石，不終日，貞吉。」耿介如石，適度安樂，不待終日，堅守正道，可獲吉祥。喻尚柔而不尚剛，宜持中正。對於本爻的解釋，一直各有看法，有的說享樂而知自制，故吉。有的則言其人心志堅固如石，不可動搖，遇事或稍有疑惑，旋即知止，故吉，據說這正是台灣已故領導人蔣介石的名字意義的由來。

然而就本次占問來講，要貼題則依以下理解才可。據我的師父所說，豫，應作預備解，而介於石，意思是在預備的路途上，有石擋路，即有如遇上阻滯，不過這困難不消一會兒便能解決（不終日），所以按照既定路線繼續做預備工作是會獲吉的（貞吉）。

另外，九四爻辭：「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對於本爻的解釋，意思是：人們由於九四而得歡樂，大有所獲；毋庸置疑，朋友會像頭髮滙聚於簪子一樣，積聚在九四周圍。整個豫卦，只有九四是陽爻。眾陰歸附，朋友前來簪聚，給人們帶來生機和歡樂。可是，九五是君主之位，而九四是陽爻居陰位，所以要對九五至誠相待，以免引起懷疑，才能上下信服，出現豫樂場面。喻得大行己志之時，勿沉溺於安樂，而應以誠信團結部屬，才會有安樂。這裡牽涉到的字義解說分歧實在更多，但主要是要弄清楚由豫和朋盍簪的意思。一般認為，這由字，是原由的意思，即大家都因你而得豫樂享受，所以不必疑慮，夥伴都會聚合來支持你（盍簪）。

以字論字，對這通俗說法實在難以辯駁，但若要合情合理，以占卜吉凶為目的來貫徹始終地解通本卦各爻，我認為由字應理解為「由他去吧」的由，所以九四爻義應是：「讓原本所做的預備工作繼續下去，按照原本的預備方案做，這樣便能獲大利。身邊的朋友們或會合起來說是非，進讒言，你切莫因而產生疑惑顧慮」。

整件事預測的結果要看師卦：師卦是異卦（下坎上坤）相疊。「師」指軍隊。坎為水、為險；坤為地、為順，喻行險而順。以寡統眾，帶兵打仗。責任重大，憂慮很深。

「師」字原為軍隊單位，一師二千五百人，引申為眾，或眾人聚集的意思。又引申為領導眾人的官長、統帥、師長、導師。

卦序上師卦與比卦為上下相反的一對綜卦，是繼需訟兩卦而來。《序卦》：「訟必有眾起，故受之以師，師者眾也。」訟卦下面就是師卦，師卦在易經本身代表大眾，現代的名稱，在軍事為部隊，在股市為股票買賣。人類社會發展到有了自私心理，需要佔有以後，就有鬥爭，有了鬥爭，自然聯合成一個整陣線，立場不同的兩樣觀點就像就對立，立場相同的就聯合為一群群眾，運動來了，所以下面是師卦，古代所謂出師是出兵打仗，即是群眾。在股市為一眾股民，以勢考量，即順勢還是逆勢入市而獲利？師卦是因為兩國爭訟，因此聚眾出師以解決爭端，也是戰爭、聚眾討伐的意思。以股市為戰場，為賭場；考眼光，跟順勢或逆勢而有斬獲。師卦的六五應採「柔中」的方式行事，與民眾陽剛的九二產生一剛柔並濟關係。

我如實解說，結果波友於2020年清明前後（即豫卦所示，大地回暖的季節）開始分階段掃貨。未幾，便因信用貸款額度和利息的問題與股票行發生小糾紛，計劃被迫暫停(應「介於石」)。經協商和調整有關條款後，問題得到迅速解決，波友亦按原本計劃，做好充足的準備，以每股約介乎380至420港元之間入貨【註】。期間有不少股壇老手和自稱接近騰訊管理層的朋友向波友進言，勸他早點收手，股價即將大跌，說連高層管理的親戚都大手拋售云云，對波友的信心不無影響。

波友亦承認，身邊的朋友都是有實力的投資者，經他們一番恫嚇，信念的確動搖了。不過最後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遂按照原來計劃，完成掃貨目標。其後於2021年春節期間，波友把握較高股價的機會，將手上所有騰訊股票沽清，總交易量為兩到三萬股，獲利數百萬。他續說幾百萬利潤本不算太大，但在疫情期間和熊市的背景下來考慮，便有如爻辭中所言，說得上是「大有得」了。

【註】20年四月$400買入，21年二月$700沽出，每股獲利$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