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充滿危機與威脅的時代。社經不平等、失業率高企、衰退與生產力在失衡的經濟政策下,成為新常態。政治與意識形態糾紛不再是虛無縹緲的遙遠事件,而是迫切地令個人失去家園、失去財產,甚至失去最為基本領土自主權。剛步出新冠疫情陰霾的世界諸國,便要面對干戈與貪婪所帶來的物價與產業鏈衝擊。社交媒體上的假新聞、個體新聞;傳統輿論圈中對權威與科學的批判與質疑,讓我們生活在各自圍爐取暖的平行世界之中。我對這些問題曾作出不少具體陳述──在此,更想聚焦一點:作為個體,作為看似微不足道的個人,我們怎保持動能、維持自我,逆境當前,踢好這場波?
一、逆境可以是常態
樂觀則是必然的心態
在社交媒體「正面觀」演算法盛行的年代中,我們也許會對他者產生錯覺,認定別人生活必然是美好的、浪漫的、充滿樂趣的;反觀自己,卻是有苦自己知,比他人來得狼狽不堪。但現代社會本質上扭曲了我們對自身故事的陳述,通過不全面而與事實脫軌的溝通手法,令我們將生活片段不斷包裝、修飾,從而構建出一種錯覺,認為生活必然應當是美好的。在這種「正能量」至上的年代中,人民被驅使認為順境是必然的、逆境則是純粹偶然的不幸。在此一世界觀當中,逆境是一種例外的經歷──要不是出於自身的不幸,便是源自自身的失誤與缺點。相信前一個說法的,會選擇怨天尤人;相信後者的,則可能會自暴自棄,將逆境性歸咎於自己。
若要打破逆境的框架,我們首先必須接受,逆境可以是常態。戰亂頻頻、生靈塗炭並非毫無可能發生的低頻率事件。發達社會正朝着更撕裂、更圍爐取暖的內捲性方向進發。世界各地政府的認受性與正當性正面臨民粹主義與投機政治家的直線挑戰。日子只會愈來愈難過。我們不能選擇我們活過什麼樣的過去,或是正在經歷的當下。但我們可以選擇以一種樂觀取態、行事作風──甚至可說是接近失智、非理智的取態──待人處事。即便逆境是新常態,我們仍能堅守樂觀心態。
二、抱團不是力量
團結一切需要道德勇氣
面對種種危機,有不少人也許會選擇「抱團」。對自身階層的經濟前景失去信心、又或是對全球化本來承諾將會帶來的美好歲月失去期盼,又或是對傳統體制政客與民脫節的「離地萬丈」感到憤怒,這些因素皆令世界各地社會上出現一種「抱團」衝動。「抱團」者,要不是依靠一種原始的國族主義、民族主義作為維持自身價值觀與自我定位,便是投向封建形而上學、又或是以服從為基礎的宗教,又或是對個人權威的膜拜(甚至對獨裁及威權主義產生一種錯覺,認為強勢領導必然是英明領袖──方有特朗普、瑪琳勒龐、博爾索納羅等人的崛起;普京方能在大舉入侵烏克蘭前鞏固足夠的國內支持,讓其執行這愚昧的政治操作)。但抱團不是力量的來源──因為唯有真正的自由,方能迎來力量。盲目服從、盲目追從群體的趨向偏向,只會讓我們淪為機械中的一個齒輪,喪失自我批判與修改的能力。
抱團,會讓我們定性他人為敵人,不斷被捲入與他人之間的矛盾對抗之中,實際上卻是為矛盾鬥爭背後的操控者不經意地犧牲了我們軀體與靈魂,以換取一剎那間的身份認同。
漫無目的地反全球化的極端本土主義、高舉人民旗幟反權威的民粹主義、以階級矛盾作為反經濟理據的極左主義、以傳統奴性價值作為鞏固社會秩序的極右主義,這些都是將我們約束在權力博弈下的標籤與分類,本質上乃是將我們在逆境中決定自身道路的空間與資源扼殺。在這些「主義」與意識形態的帶領下,我們換來的是什麼?我們得到的是什麼?往往只不過是一時三刻的社會認同、一種錯誤而難以持久的表面安全感,以及一群對自身毫無深入認知的「同路人」。
真正的團結,並不會令我們隨風擺柳,更不會讓我們受個別個體或聲音所主導,成為論證或落實權力鞏固的棋子與工具。團結源自於道德勇氣,源自於敢於說「對」與「不」的應許與否定能力。若要團結群體,我們首先要找到自己的道德價值觀,梳理出自身對事物黑與白之間模糊地帶的思路與研判、更須在必要時具備膽量去推翻或挑戰流行的主流論述,指出這種「抱團文化」對社會、對人類所帶來的禍害。群體不是力量的來源──唯有堅持自我,方能為群體帶來力量。
三、放眼最終願景
更要當前行動
理想與實踐,其實是一個偽二元對立。現實上,理想乃是為實踐賦予方向與規範的衡量工具;通過實踐,我們則能觀察到自身理想認知的缺陷與得失。在逆境當中,我們必須要無時無刻思考「最終願景」到底是什麼──這裏沒有一個單獨或必然貫徹的答案。
人工智能取代傳統勞工工作、經濟下行令中下層白領面臨失業潮、經濟資本收縮讓消費行業面臨長遠震盪,在這些現象當前,不同種類的工作者必須要作出心理準備,要隨着時代與時局變遷而適應新的工種、新的勞資關係,甚至投身於截然不同的新行業。最終願景沒有必定性,也沒有獨立性。卻也正是未來的不確定性,為我們提供了行使自由意志的空間。十、二十年後,很多我們一直以來認為是地位與經濟實力兼備的工作類型,將會被徹底淘汰。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地「等待工作機會來臨」,而必須在此時此刻未雨綢繆,為自身勞動力尋找出及創造出價值所在。這也是人類得天獨厚的主導性功能──我們不單能對市場變遷作出回應及反饋,更能就着市場供應與需求提出自身的想法、作出獨特的貢獻。這也是為何最終願景很重要──盲目追求學歷、為讀書而讀書、為學技能而學技能,到頭來可能徒勞無功。
「活在當下」──這一句忠告不只是呼籲我們正面珍惜身邊的一切,選擇無時無刻活出自我。更深刻的提點乃是,我們必須把握當前的一切時機,將被動變成主動、將消極化為積極。只「放眼」未來而忽略眼前的路徑、利益、權衡輕重等,會讓我們成為被理想與浪漫消費的卑微小丑。理想願景可以很宏大,但行動必然受我們當下的資源與能力所規範。我們可以做的,便是在能力資源範圍中找到「最大值」,然後傾自身能力,將最大值所帶來的回報實現、落實。行動能讓我們從錯誤中學習,更能讓我們通過實踐,獲得更大的勇氣與底氣,去走自己要走的路。
四、 你的過去是一種幻覺 你的現在與未來才是真實的
世上有太多人活在過去中,受自己的心路歷程與心魔所約束。創業失敗者,可能會因而認定自身一生也不能再創辦一所成功的初創。公共服務失利者,則可能認定時不我與,選擇自暴自棄。甚至在這個「銜頭行先」的年頭,若畢業後未能晉身所謂的「名牌機構」與「大型企業」,便要「接受命運安排」,在職場上難有出息。這些種種思想背後所反映的,乃是我們選擇了讓自己過去奪取自己選擇權的「低頭」。而確實,愈來愈封閉而僵化的經濟與權力結構,讓不少人民不得不「大辭職」、「躺平」,又或是生活在「Goblin Mode」當中。
但我們必須認清楚一點,我們不能改變自己的過去,但可以改變我們的現在與未來。從一個存在角度出發,我們過去已經不復存在──因為存在就是當下、就是接下來你將會遇到的種種當下。我們不應為不存在的、自身記憶幻化出來的「過去」存有任何衝擊或期望,因為其已經既定。我們更應當通過接下來所做出的一連串決定與研判,定奪我們死去那天,究竟應當為自身成就感到自豪,還是慚愧。銜頭、名利、地位,權力,這些種種皆是過眼雲煙的虛像。真正存在的,是你自己的本性與本心。你究竟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究竟想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樣的衝擊與影響?這才是我們應當聚焦去開拓、去思考的問題。不要被自己的出身、背景、過去的成就與污點,奪去了你未來無限的可能性。
面對逆境,沒有統一答案,也毋須長篇大論。只要我們將自身視為能夠改變、能夠影響將來的自主體,便必然在改變社會道路上發揮己用,而不受羊群心理,也不受利益集團或權力結構所綑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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