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5年11月10日 星期一

中西文化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百多年來,國家多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字,經常出現在國人文章和話語中。此語出自清初明朝遺民顧炎武(16131682)的《日知錄》:「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梁啟超1897年改寫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斯時滿清尚未亡,此語反映了傳統對天下和國家在概念上的重大分別。放在今天,相信這句話會改寫為「國家安全,匹夫有責」矣!

顧炎武的原意是:保衛國家應由君臣負責,匹夫庶民擔當不起,但天下興亡,每個人都有責任。他說的天下即傳統文化。國亡,若能保住傳統文化,仍可「保天下」。保不住傳統文化的話,則是「亡天下」。顧炎武寫這話時,明朝已亡了,復國無望。身為遺民,除了殉國外,還有什麼可以做呢?士子還有什麼可以安身立命呢?他提出儒生士子可承擔保住傳統文化的責任。庶民文化水平低,仍可維護和保留傳統的道德、價值觀、習俗、禮儀、倫理關係、行為規範,乃至飲食等等。

「天」守護社會秩序

梁漱溟1980年接受訪問時曾表示,傳統中國人「不曉得什麼叫國家,他只曉得天下太平」。兩者的差別在於,天下沒有邊界,國家卻有國界。國與國有對抗,天下沒有。國家有興亡,天下只有改朝換代,天下沒有亡或不亡可言。這是因為中國的天,不是西方的神或上帝。德國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 18641920)嘗言,中國的天是「神聖的社會秩序恒常不變的守護者」,即董仲舒謂之「天不變,道亦不變」。

受西方思想衝擊,傳統的天下現今已至少有三個意思,視乎上文下理而定。其一指整個世界;其二指中國,梁啟超「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中的天下,指中國;其三是顧炎武「保天下」中的天下,指文化和傳統。

歷史與傳承 中西大不同

鴉片戰爭掀開滿清由治轉衰的序幕。皇朝不單無力抵抗西方列強魚肉,還受太平天國之亂的重創。起初,清朝重臣還期望可以「師夷制夷」,保住「中體」。晚清時,朝野有識之士已明白,中國不單軍事、經濟、器用,乃至社會、文化、國民性都落後,落後就要捱打。

反傳統的聲音於此際響起。民國成立,五四運動喊出「打倒孔家店」口號,傳統的制度及文化已被標籤為阻礙保家衛國,以及中國追上西方的絆腳石。反觀西方諸國的現代化過程,雖帶來翻天覆地的變革,卻從沒有如民國有識之士那麼激進的反傳統。瑞士外交官和歷史學家Jacob Burckhardt18181897)在《歷史講稿》中道:「古代對我們有極為特殊的重要性:我們的國家概念起源於此。這裏也是我們的宗教,以及我們文明中最持久部分的誕生之處。」他還表示,祖先的靈魂、功業、使命和命運,都「在我們身上持續」,對傳統本應如是!

清朝代表負面守舊

民國文化人對傳統的看法剛剛相反。傳統是晚清政治崩壞、國勢日弱而構建出來的,乃是相對於現代化而言。沒有現代化,亦沒有傳統。現代化是正面的、先進的,傳統則是負面的、保守的。不反對傳統,就無法現代化。1919年到北京大學講學的美國哲學家杜威(John Dewey, 18591952)已警告,「用西方概念的鴿籠,把中國的事實分格塞進去來解釋中國」,恍若張冠李戴。可是,民國的文化人急於改良或革命,哪裏聽得入耳?

另一個錯誤是,說到傳統時,民國文化人大多僅指滿清的制度與文化。四川大學傑出教授、歷史學家羅志田(1952-)指出,「清朝取代明朝尤有其特殊性……清代的特殊性在於,首先它是『傳統中國』的最後一個朝代,其次它又是『現代中國』之前的最後一個朝代……故其一朝一代的具體情狀及所遇到的問題,常被『擴大化』為整個『傳統』的問題。」

舉例,晚明,耶穌會傳教士來華傳教及引進西方種種科學知識,並沒有遭到排斥。南明王朝遭清兵追殺,還遣使往羅馬教廷求救助,可見中國並沒有「排洋」的傳統。康𤋮、雍正兩朝禁教、乾隆傲慢拒絕英國請求開放門戶通商後,閉關自守才成為國策。

中國傳統最備受詬病的是皇朝的專制,專制被認為是中國落後、停滯的根源。梁啟超在1902年的《中國專制政治進化史論》中,指「今日之思想,猶數千年前之思想;今日之風俗,猶數千年前之風俗;今日之文字,猶數千年前之文字;今日之器物,猶數千年前之器物」,只有「專制政治之進化,其精巧完滿,舉天下萬國,未有吾中國若者」。

有趣的是,梁啟超得意門生之一,曾在新中國出任最高人民檢察署副檢察長的藍公武(18871957),在1919年發表《問題與主義》云:「專制君主的害毒,在中國行了幾千年,並沒有人覺他不合理,拿來成一問題。及至最近數十年,西方的思想輸入,人民有了比較,起了反省,即便成了極大的問題。」

中式專制非沒掣肘

何以藍公武認為中國式君主專制幾千年不成問題?皆因西方式的君主專制,皇權不受法律或任何掣肘,必然是個大政府,全國由上到下每一戶人家都管到,二千多年來的中國君主專制卻不如是。費孝通在《鄉土重建》中有言:「中國的傳統本是中央集權的,甚至可以說,在法律上中央的權力可以大到無限。」實際運作時,漢唐以降,皇權皆受到掣肘。首先,政府行政掌握在一群儒士及專業官僚手中,他們可明諫或暗中抵制。宋朝有祖宗家法,皇帝不能任意妄為。

其次,歷朝皇帝都多多少少受道家「我無為而民自化」的思想影響,「無為而治」的小政府才是最好的政府,加上中國地大,人口眾多,而農業國生產力不高,中央政府的收入不足以負擔數目龐大的官員。於是,正如費孝通所言:「中央所派遣的官員到知縣為止,不再下去」,「自上向下的單軌,只築到縣衙門就停了,並不到每家人家大門前或大門之內」,遂有傳統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至今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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