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與天命

盡人事以聽天命    《鏡花緣》 李汝珍  

意思是人情事理；天命，自然規律，可變因素太多，結果無法預測。盡心盡力去做事，能否成功，還得聽其自然。一個人隨着年齡的增長，對於世間總有新的領悟。比如很多事情，或許未必能做到。

　　這個想法，實在是年長之後的感悟。多年以前，總覺得什麼都能做成，不管眼前有多少困難壓力挑戰，茫茫然地很自信，總覺得自己能做到。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像是中國當代學者、作家王小波說的，處在人的黃金時代：「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時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麼也錘不了我。」

　　更年輕的時候，就像王小波形容的那樣，很生猛。有些事，也確實因為個人奮鬥而做到了。雖然客觀地，還有很多也沒有做到。多年以後，很明顯地發現，隨着年齡增長，體力、精力、記憶力都有所下滑，個人的狀態也不像十年以前了。於是，有一天醒來，突然在想，既然很多事情更加年輕，氣血更旺的時候都沒有做到，又怎麼能指望着年紀更大的時候，就一定能實現。

　　其實，這個一定能實現的想法，或許本身就是個誤導性的命題。閩南有句話，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人力固然很重要，但是時勢、環境，甚至運氣，都很重要。年齡越大，越發覺得，這些因素實在是人力無法掌控的。譬如，我們所見的很多企業，特別是高科技企業，之所以興盛龐大，固然有創始團隊的個人能力，但也是時勢使然。特別是在那個歷史階段，社會和世界都需要這樣新的科技和手段，所以迅速發展壯大。後來者晚入十年，就算個人能力再強，科技再新，恐怕競爭格局和多年前比，早已天翻地覆，就很難有機會做大了。

　　但是，不一定能做到，不意味着一定做不到。既然人生還在進行時，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天下之事，乾坤未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也不要輕易否定了年輕時候的幹勁、衝勁，那份什麼都能成的想法。很多時候，事情就是在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魄下，衝出來的。

　　只是現在隨着年齡閱歷增長，不再像是更加年輕時候那樣，茫茫然地自信了，而是看到了更多的因素和方面。要我說，不一定能做到的想法，比起一定能做到的想法，是隨着閱歷增長，思維進步了。總的來說，是思考問題更加全面了。

　　借用曾國藩的一句話：「凡成大事，人謀居半，天意居半。」所有人都知道，盡人事，聽天命。其實，在我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先要盡了人事，才能聽天命。如果連人事都不盡，如何談得上聽天命。而且，這句話更深入地說，縱使盡了人事，也不一定能成，還要聽天命。很多事情，或許未必能做到。當真的盡了人事還不成，或許天意如此，也不需要再怨天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