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一種藝術。」這是老舍的話。毫不誇張,過年真是一場聲光電色香味俱全的集體藝術大賞。
就說顏色,「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紅,是當仁不讓的主色調。新出鍋的雪白餑餑,會點上朱紅色的紅點,猶如美人的朱砂痣。祭祖的豬頭要用紅紙鋪墊,菠菜、白菜須用紅繩捆紮。處處貼滿嶄新通紅的福字、春聯、窗花,接福納祥、驅邪避災,再簡陋破舊的宅院、胡同,都會被一抹紅色點石成金,煥發生機。大門上的秦瓊敬德威風凜凜,堂屋的財神富態端方,廚房的灶王爺慈眉善目,卻是紅紅綠綠,讓人心裏覺得踏實穩當。
花也不可少。綠葉白花黃蕊的水仙,如「金盞銀台」,最是清雅不俗。蠟梅、蝴蝶蘭、山茶花,也是極好的清供。
再說聲音。老舍曾說,地道的中國人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要有個能容三壺龍井茶、十碟五香瓜子的胃;第二,要有一對鐵做的耳朵。」過年是最好的檢驗時機。外國人也放煙花,但與那「爆竹一聲除舊歲」的壯懷激烈相比,實在不及萬一,童年時就是一早起來被爆竹聲叫醒。而無論是舞獅子,還是扭秧歌,鑼鼓嘡嘡更是天經地義。所以,「鐵做的耳朵」絕對是必需的。
當然,過年並非都是這些鬧騰之音。每個人都拿腔拿調地使出與平時迥異的音色和聲量來說着「恭喜發財」「新年進步」,可是誰也不覺得彆扭。你就是偶遇老闆或上司,你都竟敢提高分貝去說話,而少少一掃平時電梯裏尬聊或報告簽字時的忐忑。這都是拜春節所賜也。
我的鄉間,豆腐是過年的必需品,且以傳統手工的滷水豆腐為上。工廠流水線生產的,未免對神靈和祖先失了些虔誠。小販不緊不慢地吆喝出:「豆~腐~」,在晴冷的天空下瀰漫,寓意着「都福」綿綿,其韻致不減「深巷明朝賣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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