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的胡婆婆

　　三十年前，電視台的新聞特輯訪問了一班已經年過花甲的婆婆。她們年輕時曾是陶秀女子中學的學生，當年日軍侵華，同時佔據了香港，學校被迫停課，大部分學生亦無奈輟學，然後各奔前程。因緣際會，TVB節目《尋人記II》後來找到這批學生，發現她們可說是時代女性。事實上，二十世紀初的女子能夠入學讀書，並不容易。她們經歷了戰禍，曾經各散東西，但後來又能重聚，各人都自覺幸運。

轉眼三十年過去了，TVB節目《尋人記II》最新一集圍繞一位93歲的「神奇婆婆」胡月華，她是一位「非典型」女性代表，當年因為日軍攻打香港期間，與幾位同在陶秀女子中學讀書成長的同學失散，至1990年靠緣份尋回對方。倏忽又再三十年光景，這群「 神奇婆婆 」從少女時代活到現在，又過著怎樣的人生呢？

早在1940年代，日軍攻打香港期間，「神奇婆婆」與中學同學失散，眾人沒有電腦科技「加持」，憑藉醬油留下的線索，再加上超強的緣分，奇蹟尋回成班同學。她們於當年1990年齊齊接受《星期一檔案》訪問，分享重逢喜悅，大談名校女生頑皮史，包括「那些年，我們一起出過的貓」。

相隔三十多年，她們由昔日受訪時已是60多歲，到今時今日已屆90多歲的耋耄之年，攝製隊成功戰勝大海撈針的高難度，由其中一名受訪者的醬油老店開始，輾轉尋到其中一位當年的「神奇婆婆」胡月華。節目組搜尋發現2009年有報章報道香港二十對恩愛夫婦，終透過婦聯會聯絡上胡婆婆，細說當年事。

現年93歲的胡婆婆是節目裏最高齡的受訪者，由於年紀老邁，胡婆婆早在兩年多前雙眼就開始退化，只剩下一成視力，平日需要依靠聽覺幫忙。這次，胡婆婆就「重聽」當年1990年與一眾失散同學上節目受訪的片段，重溫當年的少女時代。

當年，胡婆婆講過一句「大家年紀大，多一次相聚，多一次珍惜」；如今再過30年，胡婆婆就透露當中有幾位同學已經去世了。面對戰後重逢的同學先後離世，活到近百歲的胡婆婆就豁然表示沒有不開心，看透了人生無常，笑看風雲，逃得過戰亂，敵不過歲月也是平常等閑之事，胡婆婆更謂：「不枉此生」。

93歲的胡婆婆現在仍然說得出一口流利英語，但原來並非小時候上學學來的，雖然當年女性有機會接受教育，已不是一件簡單事，但是1941年日軍侵華，胡婆婆讀到中二被逼停學，捱過戰爭之後，其父在中電宿舍工作，好學的她不時向宿舍的外國人請教英文，後來胡父轉到半島酒店打工。

胡婆婆憑着好學的態度令她長大後，更成為業界的「打工皇后」，本來能憑着知識改變日後的命運，但是當年的胡婆婆在22歲的時候就當上了保母（babysitter），在酒店為外籍遊客看管孩子，便能將英語大派用場。照顧過不少大人物的胡婆婆，試過要求「雙工」、時薪高達300元，細心的她更獲大量客人寫信表揚，包括已故荷里活明星史提夫麥昆一家。

現年93歲的她經歷過日治時期，當年能夠接受教育、自由戀愛，與丈夫相愛70載，能操流利英語、帶領起「絕育風潮」的她，絕對是位「非典型婆婆」。

當年挑皮的胡月華，變成胡婆婆後依然鬼馬：「估唔到我仲捱到30年！我依然係我。」兩年前雙眼開始退化、剩下一成視力的她，現時主力靠聽覺協助生活，丈夫於2018年去世，3名子女已移居外地，剩下一位兒子Paul留港照顧她的起居生活。

胡婆婆重溫當年的受訪影片，提到當中至少兩名舊同學，包括羅三記醬園的羅寶芳已經過身，她直言：「同學都死晒咁滯。（有無唔開心？）無，人生就係咁。」方東昇金句登場：「人生就係咁，逃得過戰亂，敵唔過歲月。」 

相愛相守70載

由於一直為外國人打工、接觸西方文化，胡婆婆在盲婚啞嫁的年代已經自由戀愛。她與丈夫周志勇於孩童時期相識，戰亂後重逢不久便決定訂婚，在1948年結婚時更曾在報紙刊登結婚啟示。

婚前保守、未拖過手的胡婆婆，婚後的舉動十分前衛，生完第四名孩子後怕再生會照顧不來於是決定絕育，更帶領一輪「絕育風潮」：「由我起身邊開始有10個朋友絕育，當年以結紮輸卵管為主流，我同醫生講要切除輸卵管，因為我唔想宮外孕。」

這位「非典型婆婆」在教育子女方面亦非常「前衛」，從小就教育孩子打麻雀、玩13張，兒子阿Paul謂：「佢話俾我哋一早接觸，唔好到大個先覺得好玩就趣，唔覺得係新鮮事就唔會沉迷。」胡婆婆亦有幫自己「辯解」：「賭錢係佢老豆教，飲酒先係我教。」

節目組在訪問最後，為胡婆婆送上舊式小型錄音機，並將婆婆以往的受訪片段收進錄音帶內，讓她隨時能重溫老朋友和已故丈夫的聲音。方東昇的金句再次出現：「上天奪走佢嘅視力，但帶唔走佢嘅閱歷。」

節目組問到胡婆婆會怎樣形容自己，她豁然地說出：「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