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國歷史例子來解釋當前的國際形勢,可有啟發,有助思考,但不能把中國歷史簡單地套上來述說發展的必然性。
例如,把美國比喻為東周的秦國,指的是它的豪強和最終統一各國。美國現時的全球獨霸格局,近似戰國的秦國。而強秦目標是統一天下,也與美國的霸權主義相類,差別只是美國現時處於強弩之末,當年秦國卻是氣勢如虹。有論者說,現時中國更像秦國,依據的是他們認為中國經濟已比美國強大。在GDP、出口規模等,中國已趕超美國,但人均的指標不如,後者才是經濟強勢的重要表現。中國正在復興,但把中國看作可壓倒美國,還是過於樂觀,有所誇耀。中國應該更近似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美國,實力強大卻還未至於可以挑戰、替代當時英國的全球霸權。另一方面,中國也沒有霸權的傾向,與戰國時強秦的侵佔本性亦根本不同。
另有論者把現時形勢視作中國漢末三國的格局,或許美國近似當時的曹魏,中、俄兩國分別如蜀、吳。中國實力強於俄羅斯,便不像蜀漢的處於劣勢。蜀吳聯手可抗曹魏及其後的司馬晉,最終仍然不敵。現時中俄合作足以抗衡美國,但若中俄被分化,便大有如吳蜀之爭,讓曹魏可分而治之,個別逐個擊敗,這倒是貼切現時中俄與美國的關係。不過,漢末是三國鼎立,現時在中俄美之外還有歐盟、印度、日本等,不像是三分天下,而是多極多元格局。中俄美的對立、競爭與合作,應愈來愈受制於三國以外的國際大形勢。
歷史例子只供參考,便於說明,歷史不會這麼簡單地重複,特別是中國的歷史例子不足以解釋全球化國際的複雜性,過於執着,反而會混亂了正常的分析。中俄美三強的實力,取向與關係都不是可以簡單地比較與分析的,各自的發展戰略、發展限制和內部整合團結的情況都大不相同,所處的歷史位置與國際環境亦有異。加上三國與其餘國家的互動關係,使三國的發展、相互的應對戰略反應更為複雜。於是從歷史大趨勢看,似乎有一定的規律,但具體時地場合的演變,則往往出人意表。最明顯的例子是特朗普的冒起,事在必然,也屬偶然。
歷史便是這樣,在歷史事例比較之後,還是要具體分析,一是霸權主義的周期迴圈,二是歷史結構性趨勢的演變,三是地緣經濟與政治的作用。
早年我訪問了桃園三結義、龐統墓、閬中古城,但印象最深的還是明月峽瞻道。當我走在數公里長的瞻道上,看著「蜀」字的旗幟在微風中飄揚,莊嚴的音樂聲在耳邊響起,我試著想象諸葛亮在這條狹窄的小路上為北伐走時的情景。作為人口、經濟和軍事實力衹有魏朝四分之一的蜀朝丞相,他在準備打敗魏朝的計劃時,一定會被現實的局勢所困擾;皇帝的無能、國力的不足、人才的缺乏以及內政的分裂等。
劍門關的姜維墓讓我知道,姜維在中國的名聲遠比我在韓國知道的要大得多,但當我走在劍門關的山路上時,我也感到《三國演義》的文學情懷和歷史虛構,也無法超越的《三國志》的歷史現實。
與此同時,我參觀了魏國首府許昌,曹操的丞相府和關羽的春秋樓,在春秋樓,我看到了關羽對待劉備家族的痕跡和對待曹操的威嚴,但我感興趣的是曹操的用人部分。在曹操人生的前半期,我看到了他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長處和能力。我能夠突破《三國演義》中曹操的形象,看到他與劉備和孫權相比的長處。
現在,我將從外交和戰略的角度來探討三國時期對當前的影響。可以說,三國時期的背景是瞭解當前瞬息萬變的國際秩序的有益參考。三國時期胎動於「黃巾之亂」和「董卓之亂」時期。吳被滅亡後,三國歷經96年才重新合一。自1992年蘇聯解體、美國贏得美蘇冷戰以來,當前的國際秩序至少有30年是由美國主導的。然而,烏克蘭戰爭和中東衝突使國際社會產生了危機。在應對烏克蘭戰爭上,歐洲未能表現出自決能力,印度、日本等一些大國在某種程度上仍缺乏解決能力,而全球南方尚未成形。從現在來看,俄羅斯至少在軍事實力上仍然是國際秩序的一極,而中國除了經濟實力外,還通過實現自己的制度和秩序,如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一帶一路」倡議,顯示出自己是國際秩序的明確一極。因此,我想說,進入2025年後,美中俄全球的「三國時代」正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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