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水蛋與燴龍蝦的溫柔

聽說，有一種餓，叫「媽媽覺得你餓」。於是，無論你說了多少次「我已經飽了」，媽媽總會再添一杓湯，再夾一塊肉，然後搬出水果說：「有益的，水果當水飲啦。」那份執着的體貼，像蒸水蛋一樣，軟滑、溫熱。

沒有比蒸水蛋更像媽媽的溫柔了。不張揚，不驚不躁，不帶半點尖銳。蒸水蛋的香氣是安靜的，沒有蒜蓉的霸道，沒有薑葱的爆烈，只在揭蓋那刻，輕輕冒出一口熱氣，溫柔得連油煙也不忍打擾。那種香氣不會撲鼻，只是悠悠地散開，像媽媽低聲說話的語氣。

媽媽教我煮的蒸水蛋是這樣的：煲滾一鑊水，然後熄火；再打兩隻蛋進碗裏，加半茶匙鹽，然後倒入二百毫升凍滾水，一邊打勻一邊輕輕撈起泡沫；直徑十四厘米的不銹鋼蒸碟要先抹一層薄油，然後倒入蛋液；火不能大，中火就好，蒸四五分鐘；若未熟，就蓋回鍋蓋，用餘溫焗兩三分鐘。

「也可以用雞湯代替凍滾水，那會更香，但要記得三隻蛋配一盒湯，比例不對，就不滑潤了。」她說得平淡，卻精準得連毫升都不容出錯。

媽媽還叮囑：「如果火太猛，太心急，蛋面就會皺皮，而如果打完蛋放太久才蒸，蛋面也會皺皮。」這些細節，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像是在說人生道理：蒸水蛋，蒸的不是蛋，是耐性，是用心。

媽媽的食譜，如此精準，如此小心，照着做，應該萬無一失了吧？非也。

有一次，她心血來潮，在蛋液裏加了玉子豆腐，說是某位阿姨教的新煮法。結果蒸出來的水蛋全老了，蛋面上起泡，一點也不滑。她不太在意，只是笑着說：「下次還是不這樣做了。」

那笑容裏沒有失落，只有一種天真。這也是媽媽的一種溫柔，也是一種可愛。她總會因為不知道從哪裏而來的新意而出錯，卻依然樂此不疲。或許，她怕我們吃厭了，想讓平凡的味道多一點驚喜。只是，她不知道，我們喜歡的不是新意，而是那份熟悉的溫柔。

講到煮食，不能不提到老婆。以前形容好老婆的定義，不出一句「入得廚房，出得廳堂」，我的老婆符合這個條件，絕對唔失禮。以下是我的回憶：

白汁芝士燴龍蝦

第一次為媽媽入廚，是以這個龍蝦菜為Day One的考驗。那時Cat跟我發展穩定，也快要踏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就在團年飯之前，未來奶奶給了Cat出了一道題目，要她在團年飯上負責一道菜。剛好我姨甥女喜歡吃龍蝦，於是未來奶奶便對Cat說：「你就負責做呢味龍蝦菜喇！」

輕描淡講的一句話，卻是對Cat來說一個意義重大的考驗，當然不能失手。Cat以前沒試過煮白汁芝士龍蝦的，幸好她一向喜歡鑽研食譜，在飲TVB奶長大的時候，也經常收看方太教烹飪的節目，日積月累之下，吸收了不少烹調的技術，所以區區一個白汁芝士龍蝦又怎會難倒她？那次的考驗當然順利過關。而那個白汁芝士煮龍蝦，現在也成了我最愛、最溫柔的菜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