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

 

昭君出塞           元代：元淮

西風吹散舊時香，收起宮裝換北裝。絨帽貂裘同錦綺，翠眉蟬鬢怯風霜。

草白雲黃金勒短，舊愁新恨玉鞭長。一天怨在琵琶上，試倩征鴻問漢皇。

請纓遠嫁匈奴

也許由於紅線女一曲《昭君出塞》膾炙人口經年，港人沒有不認識王昭君。王昭君的名字，史書記載不一。《漢書》記載她的生平十分簡略，《後漢書》較詳細，也不過數百字。《漢書．匈奴傳》記載，王牆字昭君，號甯胡閼氏。《漢書．元帝紀》云：「賜單于待招掖庭王檣為閼氏。」《後漢書．南匈奴列傳》則稱：「昭君字嬙」。嬙、牆、檣三字讀音相同，意思各異，究竟哪個才是昭君的真正名字？

並非弱女子

牆毋須解釋，將女兒取名為牆、稍奇怪。檣指船的桅杆，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詩中的「檣櫓灰飛煙滅」，即指船的桅杆。嬙有兩個解釋：其一出自《莊子．齊物論》：「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毛嬙是越王的妾，美貌與西施齊名。昭君父親是個村夫，竟識此典故，為女兒取名為嬙嗎？嬙的另一個意思是女官，杜牧《阿房宮賦》中的「妃嬪媵嬙」，嬙就是指女官。漢元帝賜昭君給單于前，先封她官銜以高身價，較可信。如今稱王昭君為王嬙，合情合理。

據《後漢書》載，王昭君不是被迫嫁單于，而是她自行請纓的：「昭君入宮數歲，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昭君當了五年宮女，連見皇帝一面的機會也沒有，「積悲怨」，寧遠嫁匈奴，足見她敢闖敢冒險，並非弱女子。

《後漢書》提及元帝初見「昭君豐容靚飾……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卻沒講到毛延壽及畫工受賄的事。《西京雜記》卻述之甚詳：「元帝……使畫工圖形（繪畫妃嬪宮女肖像），案（按）圖召幸之。諸宮人皆路（賄賂）畫工，多者十萬，少者亦不減五萬。獨王牆不肯，遂不得見。」

《西京雜記》作者是誰？沒有定論，一說是東晉葛洪，另一說是西漢劉歆。書中仍稱昭君為王牆，應是早於《後漢書》之作。《西京雜記》指元帝因而處決了不少畫工，「皆棄市，籍其家，資皆巨萬……於是差稀（畫工短缺）」，正史均沒有記述。

昭君出塞 被吹捧上天

王昭君於公元前51年出生於南郡（今湖北興山縣）一個山村，身世寒微。巧合的是，同年匈奴呼韓邪單于親身去長安朝見漢宣帝，乃是歷史上第一位到大漢朝見皇帝的單于，足見當年匈奴已日暮途窮。昭君出塞傳奇，後世渲染而已。

王昭君在13歲（前38年）時中選，但不是入宮，而是入掖庭。掖庭是妃嬪、宮女等後宮人員的居所，位於皇宮宮殿的兩側。換句話說，王昭君尚未有資格當妃嬪，她只是個僅有資格做宮女的「良家女」（即身家清白的少女）。

她18歲（前33年）時，呼韓邪單于來長安求親。據《後漢書》載，漢元帝將昭君連同四名宮女送給他。呼韓邪娶她為閼氏（妻或妾），兩年後單于去世。此時，漢元帝亦已逝世，漢成帝繼位，王昭君去信請求回國，漢成帝拒絕，命昭君按照胡俗，再嫁呼韓邪單于的兒子。王昭君無奈留在匈奴。前15年，她36歲逝世。

上述正史所載的都是事實，雖然細節有出入。《後漢書．南匈奴傳》稱昭君「生二子」，但其他史書卻稱昭君有一子兩女，還有名有姓。這些細節無關宏旨。後世文人雅士將王昭君的生平加鹽加醋，渲染成神話，流傳至今。

演變三神話

神話之一，將王昭君捧成中國歷史的四大美人之一，僅在西施之後，名列第二，號稱「落雁」。傳說昭君出塞時，空中飛行的雁被她吸引，紛紛落地云云。大雁會被女子的美貌吸引？實在匪夷所思，史無前例。神話之二是毛延壽的故事，昭君遭貪污畫工所害，很富戲劇性，卻只見於《西京雜記》。

神話之三是昭君出塞乃是和親。大漢受匈奴強大的軍力入侵騷擾，不得不斷送女子的幸福，換取和平。若這才算真正的和親，那昭君並非和親。今有講法指昭君在匈奴得到胡人的愛戴，在匈奴傳播華夏文化，促進漢匈融合及胡族的漢化。最離譜的是指王昭君的貢獻，不亞於漢代名將霍去病。這通通是胡謅。

先說和親。眾所周知，和親始於漢高祖劉邦。前201年，匈奴大舉入侵，劉邦率軍迎擊，在白登被圍。婁敬獻策和親，將劉邦元配妻子呂后所生女兒——即嫡長公主——下嫁單于為閼氏，並每年遣送大量財物、開放邊境貿易。由於嫡長公主所生兒子可當太子，她嫁單于乃給足匈奴面子，單于感到滿意。往後，漢朝和親不遣送嫡長公主也遣送宗室女。話雖如此，在文、景二帝時，和親並沒有帶來長久的和平，匈奴依然不時犯境，大肆劫掠，任意殺害官民。

有國歸不得

昭君既不是宗室女，更非嫡長公主，而是地位低微的宮女。相信昭君頗具姿色，呼韓邪才娶她，而呼韓邪的兒子已長大，足可繼位。兩年後單于逝世，昭君請求回國，可見她並非心甘情願留在匈奴，只是有國歸不得，她何來漢化匈奴的大志？何況，她在山村出生，13歲入掖庭，之後在宮中5年，對華夏文化有多少認識呢？她如何能擔當促進漢匈融合的大任呢？她會否彈琴、唱歌？未見於正史。她再嫁呼韓邪之子，生了兩個女兒，地位有多高，也成疑問。直至前9年王莽篡漢，匈漢之間息干戈，能算是王昭君的功勞嗎？

再說，漢武帝在位時，前121年，衛青、霍去病等已收復河套之地，將匈奴驅趕到漠北。匈奴人已悲歌：「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至前71年，漢宣帝聯合烏孫擊敗匈奴，此後62年，匈奴分裂為五部，各個單于互相攻伐，無力侵擾大漢，呼韓邪甚至投靠漢朝。

呼韓邪幾番遣使求助於漢宣帝，親身往長安向漢元帝求親，恍若藩屬。華夏一貫的作風是，藩屬來朝貢獻禮、求助，天朝皇帝為表彰大國風範，都會加倍回贈！往昔匈強漢弱才要和親，元帝時已漢強匈弱，故他只送王昭君及幾個宮女給呼韓邪，算是聯姻。究其實，就算沒將王昭君嫁給呼韓邪，對漢強匈弱也毫無影響。昭君的「貢獻」，純屬文學家的想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