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是破碎的國家嗎?

又一天，又一宗槍擊，又一名遇害者。這就是今日的美國。校園槍擊、政治謀殺，甚至在超市和教堂都有槍械暴力，這種事件已正常得令人麻木。

最新一宗轟動槍擊案的受害者是31歲社交媒體網紅柯克（Charlie Kirk），他是極右白人社運人士，有數以百萬計的年輕人支持，在去年總統大選協助特朗普當選。他9月10日在猶他州一個大學校園公開發言時，一名暗殺者只用一粒子彈，擊中他的頸，便把他殺死。

同日，一名持極右思想的16歲白人學生在科羅拉多州高中開槍掃射，造成兩名學生重傷後，他自殺身亡。柯克遇刺，激怒美國右翼陣營，特朗普歸咎於「左翼激進分子」。然而，這名右翼學生在科羅拉多校園開槍，卻未有引起關注。

統計顯示，美國今年已發生至少47宗校園槍擊，造成19人死亡、77人受傷。今年整體槍擊事件數目已突破310宗，死亡人數超過300人。槍擊一開始引起憤怒，總以公眾冷漠告終，但柯克案卻成為右翼陣營動員支持的事件。

左右成水火 團結不復返

柯克的政治觀點令右派振奮，卻令左派反感。他反對墮胎權、移民政策、跨性別權益，以及賦予非白人更多社會晉升機會的平權措施，曾稱1964年《民權法》是錯誤，更將遇刺身亡的黑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稱為「可惡的人」。

柯克去年曾說，如果看到飛機機師是黑人，他心中會企盼這個機師合資格操作飛機。他強烈支持槍權，曾經說過，為了維護憲法賦予的持槍權，每年因此有一些人因槍支暴力而死亡是值得的。諷刺的是，他最終竟成為其中一個槍支暴力死亡者。批評者指摘他是右翼極端分子。

不過，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障了言論自由的權利，包括仇恨言論，僅有限制是不能誹謗，或者煽動他人作出非法行為。我是否同意柯克的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堅定支持言論自由，我支持他有權利表達他的意見。

暗殺柯克的是22歲猶他州居民魯賓遜（Tyler Robinson），他是一名白人技術學院學生，警方追捕33小時後，他的家人把他供出。他由保守派家長養大，父母都支持共和黨，但傳媒報道指出，他近期開始支持左翼、自由派的意識形態。檢察官已起訴魯賓遜謀殺，將尋求法院判他死刑。

柯克遇害，進一步激化這個本已嚴重分化的國家。特朗普威脅動用總統權力，打壓他所謂的激進左翼勢力，保守派霍士新聞台的知名主持人更在直播節目中向左翼宣戰。

左派和自由派把柯克遇害歸咎於其極端政治觀點，指摘右派無視右派極端分子針對自由派政治人物的政治謀殺。社交媒體充斥着雙方相互指摘的言論。

猶他州州長考克斯（Spencer Cox）譴責網上互相指摘的現象，他說「我們的國家已經破碎」，呼籲美國人停止仇恨，遠離社交媒體，形容X、TikTok、Facebook等程式是社會的癌症。

美國有很悠久的政治暴力史，較近期的記憶包括：1963年民主黨總統甘迺迪遇刺身亡；1968年他的弟弟、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羅伯特．甘迺迪遇刺身亡；1968年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遇刺；1981年共和黨籍已故總統列根遇刺未遂；去年針對共和黨籍特朗普的兩次刺殺企圖；以及今年明尼蘇達州民主黨籍州議會議長霍特曼（Melissa Hortman）與其丈夫遭暗殺事件。

柯克遇刺翌日，美國紀念「9．11」恐襲24周年，這有點諷刺。當年恐襲曾讓全國在悲痛中團結一心，如今美國政治分歧如此嚴重，美國恐怕再不會團結對抗外部威脅而非內鬥。

不僅網絡右派與左派互相攻擊的惡毒言論應該為這個問題負責，共和黨與民主黨的政壇人士同樣難辭其咎。當刺殺消息迅速傳開，共和黨籍的眾議院議長要求全體默哀片刻，悼念柯克。只默哀了30秒，便有一名共和黨議員要求為柯克禱告。民主黨人問，為何共和黨人不關心剛發生的科羅拉多校園槍擊，之後便引發叫囂罵戰，夾雜粗言穢語。民主黨人要求共和黨人跟他們一起通過槍管法例，共和黨人一直拒絕，表示憲法保護持械的權利。

言論不自由 民主失意義

無論柯克的觀點是什麼，一名31歲青年遭政治暗殺，留下悲痛欲絕的妻子、兩個孩子與雙親，這無論如何都是錯誤的。無論持什麼政治立場，任何人成為槍支暴力的受害者，都是錯誤的。美國民主的核心價值在於包容相反的觀點，當不能再言論自由時，美國民主便失去意義。

美國可以像「9．11」事件後那樣團結一致，把柯克的悲劇轉化為國家轉捩點，但降溫必須從最高層開始。特朗普聲稱希望國家癒合，卻把責任歸咎於他所謂的激進左翼的抵抗，民主黨領袖則反過來指摘特朗普和保守派分裂國家。

全部這些發言聽來毫無希望。如果兩黨政治領袖無法在這段政治高度分化的時期尋求共識，並一如特朗普所言推動「讓美國再次偉大」，那麼，美國便真的如考克斯所言，確實已是破碎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