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賣「愛因斯坦的腦子」

中國果然無奇不有。繼早前提及「智能肛珠」後，今天又看到一則新聞，也令我產生「究竟看了什麼」的感覺。
據陸媒報道，中國網購平台多家店鋪正售賣「愛因斯坦的腦子」（也有「福爾摩斯的腦子」之類）、「切除戀愛腦」、「好運噴霧」等虛擬商品，銷量不俗，尤以「愛因斯坦的腦子」最受歡迎，甚至有商家一年賣出九萬單。這是什麼玩意兒呢？
賣這類「虛擬商品」的店家其實不必發貨，他們在頁面宣稱，只要你付款並拍下商品，「愛因斯坦的腦子」就會自動長到你身上或你指定贈送到朋友身上。還可以再細化定製「逢考必過腦」「一夜暴富腦」，滿足不同場景需求。有助提高你的智商，售價僅為一毛至五毛人民幣之間。花幾毛錢，就能讓自己和朋友樂呵呵好幾天。照我說，網民能發明這樣一種商品，腦子真不簡單，不輸愛因斯坦呢。值得點讚才是。然而，木秀於林，「磚家」必摧之。有的說是「新式迷信」，容易誤導年輕人價值觀；有的說，這類虛擬商品無法可依，擾亂網購秩序。
大多數消費者都是貪過癮，旨在買個好意頭，類似拜文昌付香油錢，藉此緩解考試和學習壓力。所以，有人把這類虛擬商品交易，稱為「療癒經濟」。前天，江蘇省消保委發文稱，虛擬商品雖能舒緩精神，但在現實世界仍然受到法律規限，廣告不得含有虛假內容云云。
年輕人哪有你們那麼傻？這種無厘頭色彩的荒誕，其實是千萬網民心有默契，共同完成的一場大型行為藝術。相比起一些耗資巨大卻侮辱觀眾智商的「爛片」「口水劇」，成本可以忽略不計。但帶來的快樂，又何止千百倍。就好像以前的小賣部裏，將糖果包裝為「唐僧肉」「後悔藥」「還魂丹」一樣，小學生也不會相信可以長生不老、時光倒流，但這就是童年的快樂嘛。
又或者，這跟到廟裏燒支香求個心安，也是差不多的。何況，「愛因斯坦的腦子」不污染空氣，不噪音喧嘩，不擾亂環境，你情我願，又不是什麼坑蒙拐騙。愛因斯坦若在世，說不定也要吐吐舌頭，下一單試試呢。
能讓老百姓快樂的事，無論如何都該支持。縱然有些許不甚規範之處，也瑕不掩瑜，修補一下就好。誰不讓老百姓快樂，那他就不是好人。道理就是這麼簡單。「玻璃心」上綱上線，大可不必。
                                           
然則世上真有「愛因斯坦的腦子」可賣嗎？也不是沒可能。1955年4月18日愛因斯坦病逝，普林斯頓醫院的主任病理醫生哈維 ( Thomas Harvey) 在同日早上為愛因斯坦解剖，之後直接將遺體火化，骨灰則交給愛因斯坦的長子漢斯。
當時愛因斯坦的家人都不知道，哈維已偷偷移除愛因斯坦的大腦，希望研究這個天才腦袋是否異於常人（後來家人得悉此事，只好無奈同意作科學研究之用）。但愛因斯坦本人是否願意呢？他曾明確表示不想被崇拜，希望死後火化，骨灰撒在秘密地點。似乎也不想自己的大腦被人研究。
哈維盜取愛因斯坦的腦子後，非但未研究出什麼驚世成果，反而頭頭碰着黑。哈維很快就丟了普林斯頓醫院的工作，於是將大腦帶到費城，在那裏將它切成240小塊，打算分配給世界各地的專家做研究。
據說哈維太太很不喜歡老公這件偷來的「寶貝」，甚至威脅要丟掉它，哈維只好帶着裝在玻璃罐內的愛因斯坦大腦，獨個兒搬到中西部的堪薩斯州。其後他不斷搬家，做過不同的工作，包括生物測試實驗室的醫療主管、家庭醫生等，工餘則繼續研究大腦。
1988年，哈維因為未能通過為期三天的資格考試，被取消了行醫執照。之後他搬到一個小鎮，在塑膠工廠找到一份裝配線的工作，住在加油站旁的二樓公寓。愛因斯坦的腦子，可謂改變了哈維的一生，但數十年的研究，到底有何重大發現？
1955年，哈維已量度了愛因斯坦大腦的重量，是1230克——跟常人無異。在愛因斯坦死後三十年，哈維才終於與加州學者發表了第一份關於愛因斯坦大腦的研究，稱他的神經元密度較高、前額葉皮質略有不同。但這又代表什麼呢？
1999 年，哈維和加拿大研究人員在《柳葉刀》發表論文，指愛因斯坦腦子頂葉有異常的折疊模式，且比對照組大腦寬15%。報告指該腦部區域與數學能力有關。然而批評者說，研究員應該在不知道哪個是愛因斯坦大腦、哪個是對照組大腦的條件下做研究，那分析才可靠。批評者又指，愛因斯坦根本不是偉大的數學家。
說穿了，解剖愛因斯坦大腦，對了解他如何思考，其實並沒有重大啟示。哈維把光陰浪擲於此，甚至賭上自己的事業，也算是一樁悲劇。愛因斯坦果然最有智慧——他早已說過不要崇拜他，意味着自己的大腦根本沒什麼好研究。如果愛因斯坦知道自己的「腦子」在中國賣五毛，不知有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