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也出千

內地象棋比賽，參賽者顏某被懷疑利用「肛珠」，使其發訊號以刺激肛門內括約肌而作弊， 被褫奪冠軍資格及獎金10萬元、禁賽一年。作弊方式匪夷所思，為名為利，自有人前仆後繼，各展奇謀。弈棋與賭博統稱博弈，千術難防。

據悉，其原理是顏某預先把包含接收和震動功能的鋼珠塞進肛門，比賽時，同伙觀看現場直播，透過類似摩斯密碼的長短高低訊號發放提示，唯獨顏某肛門感應到，無聲無息，神不知鬼不覺，猶如高手教路，旗開得勝。靠震動表達複雜內容頗吃力，但簡單若「車四平五」、「馬二進三」之類卻綽綽有餘。適逢梁朝偉、劉德華新片《金手指》公映，兩大巨星上一套合作的《無間道》經典場面亦用上摩斯密碼，可謂國際語言，歷久彌新。

那麼，怎穿煲呢？報載因顏某退房時，浴缸竟染糞跡，酒店員工懷疑他在浴缸排便，外界隨後思疑他曾用「肛珠」作弊，他一概否認。報紙沒寫顏某為啥不直接排落馬桶，我估他害怕高科技肛珠不慎順廁水流走，要撈回清洗再用嘛，講到尾衰太貪心，機關算盡。

肛珠傳遞內容，內容從何而來？聘請幕後軍師？非也，軍師不如自己去贏獎金啦，純粹交給電腦運算而已。眾所周知，電腦捉棋早超越人類，普通smartphone便能辦到，人頭抑或豬腦輸得一樣慘，才最無癮。

電腦未發達前，倒有一條蓋世絕橋：同時約戰兩大高手，分開兩邊隔離，讓甲高手先行，默記棋路，然後轉往對乙高手，照甲大師的着法開局，乙高手妙招應付，你又默記，轉往拿來對甲高手……如此循環，等於讓兩大高手互相廝殺，只要他們不知道對方存在，會以為你棋藝精湛，你終必穩勝其中一位，或恰恰拉成平局，都足以揚名立萬吧。相傳古代真有人試過。

忽爾醒起，內地小說家鍾阿城《棋王》主角王一生車輪戰以一對九，莫非就採用上述方法借力打力？《棋王》發表於1984年，連繫台灣張系國同名長篇《棋王》（1978）講五子棋，嚴浩與徐克聯手糅合拍成電影（1991），一時相關題材很火，兩岸三地，影響我東施效顰也撰一篇《棋王》，榮獲第十九屆青年文學獎小說組高級組冠軍。

師弟余家強筆下的小棋王抗拒讀棋譜，一直憑獨立思考；大賽臨近，忍不住翻閱，赫然發現引以為豪的心得原來全離不開古人窠臼，遂惆悵若失，放棄弈棋。所謂棋譜，其實他那時已隱隱感覺人腦終鬥不過電腦，逃不出data五指山，何等可悲。張系國正職科學家，愈發天機欲覷。

當日他20歲，這層意思呈現得麻麻，慚愧少作；多年後，他把《棋王》輯入小說集《佛系推理》（2019），曾想修訂，但既獲獎，再改動便似出老千了。愛棋者，愛公平。

回頭說，鍾阿城的《棋王》當然也並非訴諸出老千，寫文革期間雖物質匱乏，人性尊嚴莊敬，其中：「滙道禪於一爐，神機妙算，先聲有勢，後發制人，遣龍治水，氣貫陰陽……中華棋道，畢竟不頹。」弈棋是君子自重的約定遊戲，把氣貫陰陽搞成器灌肛門，自欺欺人，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