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15年11月3日 星期二

「站立的人Standing Man」迎風而立


上星期睇《換諜者》,聽聞陳教授都去睇,影評又話奧斯卡奪獎黑馬,加上導演和演員都幾出名,多少都有期待。


電影改編自真人真事,講述在冷戰時期,一段令人難以置信的間諜交換事迹。主角James DonovanTom Hanks湯漢斯飾演)是一名美國的保險索償律師,他在1957年被律師公會委派成為被捕蘇聯間諜Rudolf AbelMark Rylance 飾演)的辯護律師。Donovan 認為每個疑犯,即使是間諜,都應該有權獲得辯護的機會。因此,他接受了這個任務,並開始被千夫所指,受盡白眼。在官司過後,Donovan更被中情局委派與蘇聯和東德談判,以Abel 來交換美軍人質,結果成功,日後繼續為祖國與古巴談判,是一名出色嘅談判專家。影片首個鏡頭已有導演史蒂芬·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的功架,將蘇聯間諜Abel的肅穆神情間接顯示出來,攝影機慢慢拉開,才知他在看鏡中自我反映;鏡頭再拉開些,才見他對着油彩布畫自畫像。電影由特寫或中鏡開始,觀眾所知不多,慢慢獲得環境信息。電話鈴響起,Abel施施然往接聽,悶聲不響的。跟上述同個道理,他離座,畫面拉開了,我們又知道多一點,室內放滿了疑似監聽儀器。
以自畫像寫生開始的設計精妙,一則交代了角色的興趣或職業,他畫得一手好畫。他對藝術的愛好,他的靈巧手藝,不慌不忙的節奏,在電影後段呼應,是這個(間謀)角色出類拔萃的關鍵。二則,《換諜者》甫開始即呈現Abel的兩個影像,一是鏡子,一是畫布,「另一個自(alter ego)」被形象化;亦切合他的居住環境(後來我們才知是酒店房間),既有繪畫用具,也有間諜儀器,突顯出他性格的兩面或分裂。
 從精妙場景「看見」角色
Abel接過電話離開居所,街景的字幕說這是「布克林」區。影片重現的五十年代,由建築到汽車皆一絲不苟。我們很快發現,AbelFBI特工跟蹤,被監視一舉一動。坦白說,負責跟蹤的特工不中看,身形略臃腫,行事也窩囊。印象中史匹堡少有手搖鏡,《換》這場跟蹤戲倒用上了,只是襯托FBI的慌亂及烏龍百出:明明敵寡我眾、他在明我在暗,FBI的幾個冒失鬼竟差點給Abel跑掉。Abel在海邊寫生,觀眾憑全知視點知道,他偷偷拿走長椅底下一枚神秘硬幣。硬幣是假的,他回家後,利用火柴盒揑實「Made in USA」剃刀把硬幣剖開,裏面有張摺疊精巧的纖薄紙條,打開是密麻麻的密碼,片段顯示蘇聯間諜的老練和謹慎,能夠小心翼翼地交換情報。
冷不防FBI大軍終於殺上門來,當我們以為密碼紙條即將敗露,FBI把大門一破,Abel原來在廁所抽煙。密碼紙條閒置案頭,一眾特工沒為意,開始搜查Abel住處時,被他以抹畫板為由,把紙條一併糊掉了。Abel喃喃自語、顧左右而言他,負責盯着他的特工人員,竟然幫他扔煙蒂而被支開。十分鐘的序幕,完全沒有配樂,影片到二十多分鐘才正式有配樂,凝煉得就像Abel的手藝。Abel被抓,但他的面懵心精、以靜制動叫人留下印象。FBI在他家裏搜證,影片開始轉場,下一場悠和的鋼琴音樂,巧妙疊在粗暴的翻箱倒籠場面之上,好個聲畫的矛盾對比!這時候,主角湯漢斯出場了,他演的律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別說『我的人』」(Dont say My Guy")。Donovan在酒吧跟另一位律師在辯護某宗保險賠償,着對方不要苛索,否則保險機制崩潰,美國人人自危——幾乎每句對白,放在故事的語境都語帶雙關。「別說『我的人』」亦沒例外,由FBI到老法官都說「你的人」;但Donovan絕非跟Abel一伙,為他辯護不為什麼,只是堅信「法治」(Rule of Law)與公義。儘管處處受阻撓,他還是傾盡全力讓Abel得到公平審訊。他從不過問Abel是不是真正間諜,他知道的比觀眾還少,深信舉證是控方的責任。在這場影戲他不同意用“My Guy"和“Your Guy"來分,但當他與蘇聯和東德交涉時,他就用以上的字眼,反映出他對本土與外國談判時有了不同立場。
 暗示審訊不公
《換諜者》的前段,把法庭控辯交鋒的段落完全省去,似在暗示審訊不公平,無論法官和聽審的美國人,都不值一提,都是偏袒自己國家。Abel被判有罪,Donovan尋求上訴之時,另一宗涉「國家安全」的事件發生了:CIA的偵察機在蘇聯上空被擊落,空軍機師Francis Gary Powers被俘虜。於是,在冷戰氣氛之下,沒任何官方身分的保險律師Donovan,盲打誤撞接受了外交斡旋的任命。導演一開始就採用兩條平行線,一面說Abel被抓,另一面說幾個美國軍人參與中情局的神秘任務。雖然敘事分開,AbelPowers兩個人物,觀眾很早就相互對應。這歸功於影片另一精心的過場設計:被囚的AbelDonovan要求畫具,辯說若貴國同樣有間諜落網,你也希望他得到合理待遇吧?然後畫面溶接,緩緩轉到Powers的特寫。Powers跟同僚在寥無人煙的汽車旅館,準備接受間諜任務。溶接的美妙在於,兩個影像重疊時,像是畫上了等號。Abel在美國的待遇,與Powers在蘇聯的審判,場景有強烈的對比。
 「站立的人Standing Man」迎風而立
說下去,處境還更複雜。柏林圍牆興建期間,一個美國青年被無理拘捕,Donovan來到東德後始發現。蘇聯及東德的談判代表神秘兮兮,不斷在試探美方的底線。我還想說說,《換》貫串首尾的「站立的人」故事。離五十年代超過半世紀,影片的焦點並非放在意識形態的同仇敵愾。蘇聯法院、監獄俱可怕,然而美國也好不了多少。Abel被捕後,不知情的押到這裏那裏,受社會及輿論歧視、唾罵,庭上連法官都有偏見。Donovan極度孤掌難明,上司嫌他多此一舉,妻子有怨言,連兒子也質疑他好為特務辯護。但Donovan還是擇善固執,屢敗屢試,好比「站立的人」故事迎風而立的意象。Donovan不是什麼達官貴人、英雄將相,他沒有權力、不是腰纏萬貫,他充其量只是個平凡的中產階級、小康之家的family man。但在故事進展中,他顯示了什麼是「平凡中的不凡」(the best of everyman),到最後一幕在格林尼克橋(Glienicke Bridge)上,美軍與獲救的人質擁抱,而蘇聯人員則冷待Abel,沒有擁抱,只示意上車。當刻,Donovan凝望著Abel被蘇聯人員接收,實在是異常沉重,因為不知道Abel將會接受甚麼待遇、究竟交換人質計劃是否反而害了他。不過,我們可以用Abel的口頭禪「Would it help?」來回應Donovan,就算再擔心,對事情也沒有幫助。最後,Donovan對美軍機師Powers 所說:「做好自己就夠了。」反映Donovan將繼續成為Abel口中的「站立的人」,堅持自己的初衷故事的結局,Abel與家人團聚,度過餘生;但Powers在執行另一任務時殉職。
 君子正其衣冠 深信憲法精神
「站立的人」最少還有兩個層面的意義。
一、對專業的尊重,也是對自己及別人的尊重。Abel甫見面即問Donovan,你在工作中表現如何,Donovan滿有自信的答不錯。律師深信法治、程序的可貴,以憲法精神為傲;在人質事件中,在寒風昂首挺立到最後一秒。Donovan眼中有「人」,跟一眾FBICIA情報人員的「依法辦事」、毫無人味;在回程軍機上,Powers遭人白眼,更是世態炎涼。如果蘇聯間諜Abel是因為對藝術的全情投入,漸漸教我們另眼相看(醉心藝術、心無旁鶩的人壞不到那裏去),Donovan展現的就是處事精明、雄辯滔滔、有理有節的藝術。所以「站立的人」,在《換》裏其實不只一個。
二、「站立的人」也體現在衣著上,所謂「衣冠楚楚」者也。Abel離開法庭時要拿回帽;影片結局,「站立的人」稍稍歇息,帽子有特別意義。子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不用裝胸作勢即充滿尊嚴。Donovan無論身在何處、面對何人皆不亢不卑,正正是由衣冠、專業、素養、信念、家庭所支撐起的一位堂堂君子。
當然,《換諜者》的戲外,史提芬史匹堡以電影言志,不困囿於意識形態,精心拍好每場戲,像Abel繪畫一樣心思細密,儼然亦「站立的人」。
最後,解釋為何《換諜者》是奧斯卡黑馬,本身它擁有奧斯卡級數的導演、編劇和演員,再加上真人真事改編、以戰爭歷史為主題,明顯是一部按著奧斯卡奪獎方式程製作的電影。編劇Coen Brothers與導演史匹堡把冷戰間諜片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劇力萬鈞,還在沉重緊張的氣氛中加入了不少黑色幽默元素,再加上湯漢斯Mark Rylance 無可挑剔的演技,估計能夠讓電影獲得來屆奧斯卡「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劇本」、「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攝影」的提名。至於能否獲獎,還要看其他對手的實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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