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3年4月30日 星期日

為記憶而活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或許都是為記憶而活。

  不管是你愛的人還是愛你的人,都在你的記憶中。爺爺奶奶是記憶,外公外婆是記憶,爸爸媽媽是記憶,叔叔嬸嬸是記憶,舅舅姨姨是記憶,老師同學是記憶,同事朋友是記憶,連自己的過去也是記憶。

  有些人說他是為自己愛的人而活,有些人說他是為愛自己的人而活,有些人說他是為自己而活,不論是為誰而活,可以說是為記憶而活。

  翻看照片簿,那時的他/她,那時的我,景物依舊,可相中人卻已經天各一方,甚至杳無音信了。世間上萬事萬物,所有人與事,無論你願不願意,都注定要化成記憶,無一不變成歷史。正如這一刻我正和大家說話,然而頃刻即化成歷史,只能回憶。

  當我們閉目養神之際,腦海中響起的音樂旋律歌聲,不就是記憶嗎?當我們躺在床上準備進入夢鄉時,腦海中浮現的不正是以前的人和事嗎?這個「以前」,可以是六十年前,可以是六天前,也可以是六小時前,不論是六十年前、六天前還是六小時前,總之都是回憶。

  正因為全部人和事都終將成為過去,於是乎,所有人也只能夠為回憶而生存。BB出世了,所以要拚命工作賺錢。賬單收到了,所以要到銀行或便利店「找數」。訊息收到了,所以要出門赴約。人類的每個行為,有哪一項不是因為記憶而做?為什麼我們每天醒來,會機械人上身似的摺被子、洗臉、刷牙、梳頭、上廁所、開手機、吃早餐、換衣服、穿鞋子、上班、上學、買東西?因為回憶告訴我們,要這樣做才正確。任何人都是這樣,憑記憶做事,為記憶而活,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大家看電影或電視劇時可能都見過一些情節,說某角色因頭部受傷、受到撞擊或遇上交通事故而突然失去記憶,然後想盡千方百計把自己的記憶找回來。為什麼非要尋回記憶不可?因為人一旦喪失記憶,就等於生命失去意義,以往吸收的學問、經驗和技能皆蕩然無存,恍如一個第一天誕生的BB,沒記憶,沒過去,沒有自己愛的人,沒有愛自己的人,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存,行屍走肉地過日子,多可怕!所以,影視劇裏那些失憶的人,歷盡千辛萬苦也要追尋自己的記憶,是理所當然的事。

  記憶也是獨一無二的,無法交換、無法取代。任何人都有自己專屬的記憶,別人縱然再「心有靈犀一點通」,也沒可能擁有跟你一模一樣的記憶。我腦海中儲存這些記憶,不代表人家也會保存這些記憶,反之亦然。

  終有一天我們會頓悟,陪伴自己終老的,並非自己的摯愛,而是記憶。只有記憶能伴隨每一個人走到生命的盡頭。由誕生至到臨終,陪伴我們的,或許只有回憶,如夢幻泡影,南柯一夢而巳

2023年4月29日 星期六

讀書便佳

1995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423日定為世界閱讀日。為什麼是423日?因為《唐吉訶德》作者塞萬提斯在這天逝世,該天亦是莎士比亞的死忌。

423日還是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的聖佐治日。傳說騎士佐治當天殺了一頭惡龍,救了一位公主。他得到的謝禮是一本書,象徵知識和力量。

每年423日,加泰羅尼亞的婦女都會送一本書給丈夫或男友。男方回贈一枝玫瑰。聯合國鼓勵人人在世界閱讀日讀一本書。2000年起,聯合國還每年選一個城市為世界書都。今年世界書都是加納首都阿克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並非獨愛書本。1996年,它將1121日定為世界電視日,表揚電視對文明的貢獻。

自古以來,人類都是靠視聽媒體傳情達意和汲取知識,大概分為4個時代:按照已故美國耶穌會神父兼語言學家翁華達(Walter J. Ong, 19122003)在Orality and Literacy一書中的分類,口語屬「前語文」(Preliterate)時代。「語文」(literate)時代的媒體包括手抄本與發明印刷後的圖書、報章和雜誌。電影、電視、視頻、互聯網、電郵等屬「後語文」(Postliterate)時代。翁華達死得早,看不到手機、社交媒體(臉書、推特、微信、IG、抖音等等)和ChatGPT的第四個時代。

百利而無一害

發明了印刷術,書籍普及,西方文化評論家領頭重文字而輕口語和影像。大多數認為文字才是最適合推動文明的媒體,文字累積和增進知識,遠勝於口語和影像;文字有助線性思維和邏輯推論,表彰理性。用文字辯論,真理有機會愈辯愈明,就算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讀者仍可自行比較、思考,而有個人看法。口舌爭辯,容易動怒,繼而口角,最終墮落為「毒舌」。蘇格拉底便是「前語文」時代的口語人,述而不作,受審時有理說不清,終被判罪名成立。

讀得書多的語文人比較冷靜和寬容,傾向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重視私隱及「主體性」。口語人則較重感受、情緒、害怕孤獨、喜歡社交、容易激動至失去理智,墮落為「一犬吠影、百犬吠聲」的暴民。此所以在世界閱讀日,聯合國鼓勵人人讀書,讀任何書都好過不讀書。世界電視日,卻沒有鼓勵人人整天看電視!顯然,電視有益亦有害,書本卻被認為有百利而無一害。

電視曾被污名化為「儍仔箱」,即愚民工具。社交媒體遭詬病使人失去私隱,增強政府對人民監控,增加社會戾氣和「合模」的壓力。歸根究柢,皆因在「後語文」時代,將口語和語文對立,成為不言而喻,甚至是天經地義的「範式」(paradigm)。然而,現今社交媒體,很難簡單二分為口語或語文媒體。抖音、IGYouTube等屬口語,臉書、推特、微信和ChatGPT則屬「語文」。

董橋寫了名為《讀書便佳》,為了寫這本新書他翻看了箱子裏許多陳年筆記,補讀了許多沒有細讀的舊書,也重讀了許多偏愛的老書。作者愛零零星星寫些隨筆札記,記錄讀書的一慮和一得。這樣的寫法不是新穎的嘗試,明清筆記文學前代啟發後代,代代相傳,煥然成風,雲蒸霞蔚。十八十九世紀英國不少散文名家都偏愛這樣瑣碎的寫法,匯之成書,裁之成篇。二十世紀初葉英國出版界出過袖珍送禮的小書裁錄著名散文家文集裏的雋語警句。作者總覺得中國文化的精髓離不開幽情,閑適:「英國人只在下午茶座上才追求幽情和閑適,不夠的。」我們說「東平云為善最樂,紫陽曰讀書便佳。」為善講機緣,讀書是本份,這本新寫的書取名《讀書便佳》,企盼的不是名成也不是利就,塵世喧囂,爭逐齷齪,一卷在手,字裏徘徊,悠忽間一個回眸的欣喜一次促膝的交會,那才是佳趣。以下是書中節錄:

抄經習字

二零一六年夏季我發願抄經習字,天天靜着心寫小字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從前抄寫佛經的人叫經生,經生書體叫經生書,聽說抄得好的小楷都帶書家筆調,抄得不好的通篇不見氣韻,只見匠意,從此「經生書」漸含貶意,笑人小楷小字寫得呆板。我少小時候課堂上作文都要毛筆謄寫,教國文的余老師看了我的小楷說:「令尊一手何紹基,你倒一筆經生書!」小楷真難,寫何紹基體的小楷更難。何紹基書法專從顏真卿問津,一練數十年,還要探源篆隸才入佳境。他自課甚勤,衡方碑張遷碑都下過功夫,中歲埋頭北碑,張黑女志已然耗盡心血,難怪運腕之奇,難追難摹。我學何多年,越學越笨,晚歲偶然看到他寫的一副楹聯,恍然小悟:「青山有約常當戶,流水無聲自入池」,朝夕摹他,青山當戶,視而不見;心中藏他,流水無聲,默默入池。手摹之外,更要心摹,得之於心方可形之於筆。我從小親近何紹基的字,親近先父的字,刻意臨寫,筆筆扣死,神形參差,難脫困境。一旦收養在心,心領手寫,未必字字都有着落,至少寫得出何體氣味,看看安心。王貴忱前輩今秋給我寫了一幅字錄了李瑞清論書名句:「自古以來學問家雖不善書,而其書自有書卷氣。故書以氣味為第一,不然但成手技,不足貴也。

2023年4月28日 星期五

中烏通話

俄烏戰爭自20222月底爆發,至今持續超過1年,俄羅斯428日向烏克蘭多個城市發射導彈,包括烏首都基輔,烏克蘭全國至少19人死亡。大部份死者事發時身處於烏克蘭中部城市烏曼(Uman),當地有住宅樓宇遭導彈擊中,造成至少17人死亡,包括一名兒童。俄稱只集中攻擊軍事設施,沒有意圖傷害平民百姓。

早前習近平與澤連斯基通電話,除談及俄烏和談外,應該是向美國讓步,同時佔取了主動。一是中國表明對烏克蘭還是友好。在戰爭之前,尤其是在2014年顏色革命,烏克蘭政權轉為親美之前,中國與烏克蘭關係十分友好,中國在當地投資、中國引用烏克蘭的科技人才都十分積極。戰爭之後,中烏關係轉冷,不是中國的主動,而是戰爭因素。烏克蘭斷絕俄羅斯關係,連帶影響與中國的貿易與交通,中國不批評俄羅斯的特別軍事行動,也沒有像美國、北約那樣介入。

中國還一直保持與烏克蘭的接觸,也保持在烏的外交使節。這樣的態度,反映出中國還對與烏克蘭關係有所期望,希望為戰後來往提供有利的條件,也在當前可使中國有斡旋俄烏雙方的政治本錢。習近平與澤連斯基的通電話,進一步表示中國願以公平的原則推動斡旋。但中國並沒有改變對烏戰的看法和與俄羅斯的友好關係,沒有依從美國與烏克蘭的要求譴責俄羅斯,要求俄軍撤退。

中國把對美國要求的讓步,轉變為願意促成談判的公開決心,反而作為中國的國際宣傳,亦把在中東斡旋沙特與伊朗的政治成就,進一步伸延,與中國建議斡旋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爭一樣,突出中國在國際糾紛中斡旋的重大政治能力,以中國的和平使者形象,與美國的國際秩序破壞者形成了巨大的差別,在美國與西方妖魔化中國的文宣攻擊中有效地進行反擊。

二是中國主和,俄羅斯主戰,二者的基本原則與利益相同,在與美國及西方的交涉抗衡中靈活主動,也留有餘地。俄羅斯若在戰場上勝,中國便推烏克蘭和談,政治解決,實質是把戰場勝利轉化為更鞏固的政治勝利。俄羅斯如果落敗,中國主催和談還可抑制美國西方的追逼,替俄羅斯保留實力,不讓美國對俄乘勝追擊,企圖顛覆普京政權,使美國、烏克蘭戰爭的勝利局限於戰役勝利,不是俄羅斯全敗,後者也牽連到中國今後與美國西方的抗衡能力。

外交是要有原則,有理但也要有節,需要就局勢作出各種靈活變動,目的是保證原則可以最終落實。外交不能意氣,更不應為民粹主義騎劫,更關鍵的是在逆境能有創意,化危為機,用智慧與技巧扭轉形勢。歷史上戰國時代的縱橫捭闔,應可為今天霸權之後多極世界的極佳參考的智慧與技巧範例。

早前估計烏俄之爭要到明年才停火,似乎相去不遠,但不管對錯,只要中國緊執原則不變,中國始終是獲利的一方。

2023年4月27日 星期四

誰說「蹙眉蹙眼」不美?

長輩為興趣去學過粵劇。老來才學功架,擺明是取悅自己,玩玩而已,街坊福利會程度,無論如何也沾不上專業的邊。但在整個課程完結前,還是可以一嘗穿大戲服、化大戲妝,在社區小舞台演出的滋味。

事後她對演出經驗最深刻印象是:頭痛。因要用黑布帶勒着頭,再用膠紙吊眉,雙眼雙眉向上提拉,幾小時下來,不痛才怪。

老伴沒有學過粵劇,但對此卻能「感同身受」。小時候媽媽會幫綁頭髮,她從不「憐香惜玉」,手勢有點粗暴,不管是紮孖辮抑或綁馬尾,她會用盡全力把所有頭髮往後扯,有時會扯痛她的頸,而更多時候,感到雙眼甚至整張臉皮被強行拉提,一天下來,頭好痛。由於兒時經驗不好,長大後非常抗拒綁頭髮。即使是頸後長濕疹那些日子,必須綁起頭髮,也只會用很鬆的髮圈隨便綁住,每隔一兩個小時必定要放下來休息。

粵劇、京劇的主角都會刻意製造吊梢眼,證明「蹙眉蹙眼」理應是傳統審美標準。古代名家筆下仕女圖,畫中人不都是單眼皮、微絲細眼的俏佳人嗎?張萱筆下的虢國夫人,周昉畫的簪花仕女,還有唐寅、張大千眼中的古代美人,誰不是這樣?哪有見過像網紅般雙眼皮、大眼睛的美圖秀秀模樣?

所以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小粉紅會對外國品牌、荷里活電影中起用吊眼模特兒和演員如此反感。連自己人都認為單眼皮、吊眼是一種美,卻不讓外國人欣賞。或者外國人膚淺,追不上時代啦,對中國美女形象仍停留在古時,不知道現在早已流行楊冪、迪麗熱巴、Angelababy這類美女,還一味吹捧他們心目中的傳統印象。

提到食人族,你會想到什麼?當你想起非洲人,又會想到什麼?我們總會對其他種族有特定印象,難道就不是偏見?

「蹙眉蹙眼」很醜陋嗎?很失禮嗎?嗱嗱嗱,你又算不算是歧視他們了?

2023年4月26日 星期三

加冕石(Stone of Scone)

  英王查理三世將於五月六日加冕,外界聚焦於王室內訌以及很多大牌藝人不願捧場等花邊新聞,較少關注儀式上必備的道具,比如加冕椅和加冕石,其背後的故事同樣精彩。

  按照王室的傳統,查理三世的加冕將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舉行,這座擁有優雅的哥德式外觀和宏偉拱形天花板的建築,是由「懺悔者」愛德華所擴建,自一零六六年以來一直是皇家加冕典禮的舉辦地。在教堂的西側,就存放着用來加冕時使用的金色加冕椅,因座椅由十三世紀的國王愛德華一世下令製造,即荷里活影片《驚世未了緣》(Braveheart)中那位陰險冷酷的英格蘭王,所以又叫「愛德華寶座」。實際上,從一三零八年以後,除了愛德華五世和愛德華八世兩人外,英國歷代君主都曾坐在上面加冕,堪稱英格蘭仍在使用的最古老傢具。

  既然稱為寶座,自然氣勢不凡,這把全木製的椅子高大堅固,四條椅腿分別雕有四隻雄獅,象徵着至高無上的王權。據說,最初椅子上繪有國王、樹葉和鳥類等的圖案,並有鍍金和鑲嵌寶石,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椅子可謂命運多舛,能完整保存至今實屬不易。在十八世紀時,椅子曾對外開放,不少遊客在上面留下諸如「到此一遊」的字樣,甚至有調皮的威斯敏斯特學生刻上了幾個縮寫英文字母,至今仍依稀可辨。進入二十世紀,椅子多次經歷戰火,包括在一次炸彈襲擊中,被炸掉了一個角,後來找人進行了修復。二戰倫敦大轟炸期間,為了躲避德軍空襲,椅子一度被秘密轉移。在一九一四年,有婦女參政者為抗議當局,曾在椅子下引爆了一枚炸彈。

  但這把椅子只是加冕故事的一部分,座位下方的空位才是重點,那正是用來放置加冕石(Stone of Scone),又稱命運之石或司康石(與著名英式下午茶的「司康餅」並無關聯),這是愛德華一世於一二九六年從蘇格蘭帶回來的一塊來源神秘的聖石。表面上看,它是一塊並不起眼的長方形岩石,粉紅色砂岩質地,大小相當於一個小手提箱,重約一百二十五公斤,上面一個粗刻的十字架是唯一的裝飾。在石頭兩端鑲有鐵環,但沒有人確定它們是什麼時候裝上去的,以及目的究竟是為了更容易移動,還是便於套上鐵鏈把它固定到位。而這只是圍繞着這塊石頭的眾多謎團之一。

  最大的疑問無疑是石頭的身世,據史書記載,這塊石頭的名字取自位於蘇格蘭高地佩思郡的司康宮,即歷史上蘇格蘭國王加冕的地方。也就是說,石頭是蘇格蘭王登基用的,也是蘇格蘭主權的古老象徵。傳說石頭與聖經有關,當雅各布在伯特利夢見通往天堂的梯子時,便用它作為枕頭。而雅各布的一個兒子又把它帶到了埃及,之後又輾轉到了西班牙,最後將其放置在愛爾蘭的聖山上。再後來,國王弗格斯統治了橫跨愛爾蘭海及西蘇格蘭部分地區,他又把石頭帶到了蘇格蘭。相傳這塊石頭具有靈性,如遇到有皇室血統的人,它就會大聲說話,但若是假冒者,它就會保持沉默,因此當蘇格蘭第一位國王肯尼思一世即位,並將首都從蘇格蘭西部遷至司康之後,這塊聖石幾個世紀以來便一直用於蘇格蘭君主的加冕典禮。

  至於石頭又是如何被帶回英格蘭,愛德華一世本人稱其為戰利品,但蘇格蘭人卻視其為遭受不義掠奪。尤其在英格蘭人眼中,因當時蘇格蘭尚不是聯合王國的一部分,愛德華一世公然搶走這塊聖石,等於象徵性地擁有了對蘇格蘭的統治權。正因為如此,長期以來石頭成了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一個最大的心結,而一些蘇格蘭團體藉機發起「把聖石取回家」的運動。一九五零年平安夜,有四名來自蘇格蘭的學生闖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將加冕石偷偷帶出並運回蘇格蘭,可是在路上不小心把石頭摔成兩半,據分析可能是當年婦女參政者爆炸造成的損壞。後來蘇格蘭人找到專家將石頭合二為一,修復完成後安放在象徵蘇格蘭獨立的建築上。儘管最終政府介入,由倫敦警方將石頭帶回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但這次事件牽動蘇格蘭獨立的敏感神經,直至多年之後仍餘波蕩漾。

  為了平息蘇格蘭人的怒火,英國政府在一九九六年決定將加冕石歸還蘇格蘭,並舉行了隆重的交接儀式,但依舊有一項附加條件:英國君主加冕時,這塊石頭仍要運回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安放在加冕椅下。這也意味着,當今年五月六日查理三世加冕時,該石頭將千里迢迢從愛丁堡城堡(它與蘇格蘭皇冠珠寶一起存放在那裏)被運回倫敦,只不過許多蘇格蘭人還是不太心甘情願。

  以主張蘇格蘭獨立著稱的前蘇格蘭民族黨領袖薩蒙德表示,這本來就是英格蘭人在七百年前從蘇格蘭搶走的聖石,英王沒有理由繼續使用。另一位代表人物雷根則認為,如果非要使用聖石也不是不行,但應該把加冕儀式拆成兩部分:一半在倫敦辦,一半在蘇格蘭辦,畢竟加冕石是屬於蘇格蘭的。雖然他們不能左右大局,卻足見英國政府與蘇格蘭的關係,如同專家口中的那把年久失修的加冕椅,狀況「極其脆弱」。


2023年4月25日 星期二

戒掉壞習慣

      大部分人都有一些個人喜好,習以為常便會成為一種習慣。這些習慣本無好壞之分,但若某些習慣對自己產生影響,甚至令他人不安,這便是一種壞習慣,應要設法戒除。

  剛看完內地電視劇《狂飆》,他的主角是刑警安欣,有著耿直的性格,亦有不少好習慣;但其實全劇亦在描繪高啟強如何走上歪路。高啟強原本是一名攤檔小販,他有一種特殊習慣,每在苦無計策的時候,便會一口吃掉乾涸而未泡水的咖啡粉,藉此刺激自己的頭腦。編劇塑造該角色的筆法,令我感覺驚奇。乾吃咖啡粉總好過吸食其他危險藥物,但也不是一種好習慣。

  個人不自覺地形成的壞習慣,並非三朝兩日容易改變過來。戲劇表演的訓練過程,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要修正個人的壞習慣。

  現代的表演體系都是方法論,以不同的訓練方式學習演戲的技巧。不論是何種體系,萬變不離其宗,最終就是要發掘表演者的個人潛質。個人的壞習慣卻會影響發展,故此必須根治。最基本的元素就是語言運用。中文全都是單字單音,大部分字音其實都有分別。尤其是粵語方言,不少人都會出現「懶音」。

  若是一般人在日常生活有「懶音」,與他人無關,似乎是無傷大雅,但若是一個以表演為專業的演員,便必須要重新修正。例如將「國家」說成「角家」,「你們」說成「李們」,「女士」就成「呂士」,「廣州」說成「港州」,這全都是「懶音」所致。話劇演員着重字正腔圓,假如說台詞全是「懶音」,那便會令觀眾聽不入耳。

  當初作家輕羽學習戲劇的時候,抱着滿腔熱誠,以為自己的演技了得。其後獲得一位導師指出原來他 滿口「懶音」,人「懶音」,令好生羞愧。自此之後,他用了差不多一年時間來改掉這壞習慣。日常與他人對話之時,當察覺自己說出「懶音」之後,馬上將該話重複一遍。對方以為只在重申要點,卻不知是有意識地戒掉壞習慣。

2023年4月24日 星期一

用手取食

去年寫過筷子偶然在中文維基讀到:「人類使用筷子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四千年以前......」這句話大有商榷餘地。

所有古代民族起初都是用手進食。初民以狩獵和摘拾果子為生,果子可用手生食,肉則煮熟用手撕開進食。石器時代,懂得製造石刀,削木切骨成叉,割掉肉便可用手放進嘴裏吃,或用骨叉刺著吃。現今,刀叉被視為西方獨有餐具。上世紀,中國考古學家在甘肅發現4000年前的骨叉和石餐刀,卻沒有骨筷子。中文維基說法,恐怕是信口開河。

中國雖然有了筷子數千年。在清代,仍有少數民族保留用手吃食物習俗。同治年間,徐家幹著《苗疆聞見錄》記載:貴州苗人「不通漢語」,將「牛、豬等肉,並魚蝦之類,但取半熟食,以手摶,不用箸」。摶,意思是用手捏搓成團。印度人傳統坐在地上用手抓飯吃,至今如是。佛教原本有手食的戒律條文,但漢唐時傳到中原,不敢違背中國習俗,均改為用筷子進食。

中國何時發明筷子,無從稽考。兩千多年前,國人已用餐具代手取食,春秋時已認為手食不雅、不文明。《左傳·宣公四年》記載了一個用手取食招致殺身之禍的事件:楚人獻黿(鱉魚)給鄭靈公,子公得見,「食指動」,誓言「必嘗異味」。現今,見美味的食物而想吃之,仍稱「食指動」,第二根手指仍名「食指」。「異味」一詞今帶貶義,指食物有怪味。春秋時卻指不易吃到的食物或美食。

當鄭靈公煮黿賜宴大夫共食時,請了子公來,卻不給他分甘同味。「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這是染指一詞出處。子公將手指──極可能是食指──伸進鼎裏蘸了蘸,舔舔後離去。如此丟鄭靈公面子,「公怒,欲殺子公」,子公得知,先下手為強,「,弒靈公。,書曰,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權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無能達也,凡弒君稱君,君無道也,稱臣,臣之罪也,鄭人立子良,辭曰,以賢則去疾不足,以順,則公子堅長,乃立襄公,襄公將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則固願也,若將亡之,則亦皆亡,去疾何為,乃舍之,皆為大夫。」

意思是:夏:六月乙酉,鄭公子歸生殺死了他的國君夷。權不足:解經獨書子家的緣故。言子家權不足禦侮,害怕讒言而從,所以書為首惡。無論從權位及事之因果,均當以子公為首惡,此恐別有隱情,或具體動手殺君的是公子歸生。仁而不武:起初回答子公的話是仁,不討子家是不武。稱君:僅稱君之名。

考試!考試?

近日DSE已開考,打頭陣的是英文科。今年是最新試題更新,究竟出試題者是來自AI助手抑或仍然是以往的考官?要探索的話題還有許多,但是流行的話題,發展得很快;文章可以談的,也許已經是幾個星期前的過氣話題,難以追趕。有朋友說:「難以跟得太貼!」一些教師已經在用付費的GPT-4,還有人在試用許多聊天以外的軟件,也有人開始使用中國內地研發的生成式AI工具。「追趕」已經不是一個適切的用詞。

生成式AI發展的速度,包括研發、推廣、使用、討論、反思,是驚人的。我一直覺得,學術界很重視發表與出版,而且成為學術生涯的重要支點,但是要寫成出版一本書,起碼要幾年;學術期刊,傳統的出版周期,大概1824個月;討論的東西,也許已經成為歷史。聰明的作者,或則選擇一些難以過時的話題,或則挑選一些鮮會有人會過問的話題,才可以逃過「陳舊」的命運。

在社會科學與人文學科,尤其如此。科學和工程的論文發表周期,稍微好一點,因為往往有爭奪知識產權與專利註冊的因素。COVID的出現,因為要應急,研究的新發現,只要是與疫情有關,一兩個星期就得到發表,出現了新的發表短周期。現在ChatGPT的傳播速度,又是新的一種速度,也是全新的平台。不知不覺之中,也許是元宇宙的一種形態吧!

生成式AI的應用,在教育以外,似乎存在已久。大體來說,引起注意,是它對人類的模擬,到了一個新的水平。因此,「取代人類」的恐懼,也許是引起熱烈討論的潛在原因。其中,因為生成式AI,不像上一代的機器人,主要取代人類操作性的「藍領」活動,從掃地、抹窗,到工廠流水線的加工,都是預先設好程序的「自動化」。而被取代的「藍領」人類,是沒有多少發言權的。


機器智能 進犯白領

加進智能的元素,1997IBM的深藍電腦戰勝了當時的國際象棋棋王,2016AlphaGo戰勝世界圍棋冠軍韓國李世乭,人們開始認識到,機器是可以學習的,雖然學習的還是人類,是人類輸入了三千萬棋步;但是機器的速度與記憶量,卻可以超過人類。但是首先是可以模仿人類「隨機應變」的本領。機器不需要全面模仿人類,例如智能停車場、自動駕駛的汽車,它們只需要學會人類的某種本領,輸入足夠的數據,就能夠替代人類,雖然也只是替代人類的某個方面。

但是ChatGPT之所以震撼全球,是因為它進犯了人類「白領」的活動範疇。是向知識分子開戰,而知識分子,是很能發聲的。早前提到,美國ABC電視台與研發ChatGPTSam Altman 對質,記者關心的取代人類工作,也許不是關心流浪紐約街頭的失業者,而是大量被迫離職的低級律師、會計師、銀行從業員。ChatGPT雖然成為「聊天」工具,但是它可以生成的,遍及幾乎所有涉及文字的「出品」。而白領的生涯,基本上是靠文字。有些文字規格比較嚴格的行業,例如法律、會計,反而成為AI工具施展拳腳的最佳領域。就教育而言,前提到的學校行政文書,其實不屬於教育範疇,只是屬於行政的必須,因此也容易被機器替代。

教育範疇還有不少是容易被機器替代的,例如大學的項目申報書、晉升申請書,只要給予詳盡的「指令」(prompt),對出品加以修輯,就能得心應手。這些,都只能說是把人手的文字工作簡化了,負擔減輕了,時間節省了。

教育擔憂 在於考試

而目前最引起關注的,是教育。就目前我看到的香港教師的努力所及,備課、出題、批改,都可以要AI工具代勞,輕而易舉,也是屬於減輕負擔一類。不會引起巨大恐懼。

最大的恐懼,是學生的表現。理由是,加入學生都用AI工具了,就無法測到學生的真正能力。這就涉及學生成就的測評問題。簡而稱之,也就是考試。

最根本的問題是:為什麼要考試?我們馬上會說,不考試,怎麼知道學生學得怎麼樣?但我們不妨追問,我們希望學生學到什麼?我們希望學生學的,就是正規課程的那幾個科目(學習領域)嗎?一名學生從幼兒園到中六,他們的所學,就是校內外考試所考的嗎?想知道學生學得怎樣,是一個良好願望。那也許就是學理上的形成性測評(formative assessment),是協助學生學得更好的。但是,就算是平日的作業,我們的注意力,往往還是學生的對與錯;學生的注意點,也是分數;實際上變成了漸進式的總結性測評(summative assessment)。在華人社會,考試最終還是擇優、淘汰、分等……是為教育的社會功能服務,而不是為學生的學習服務。

這裏舉幾個反例

一、韓國在2016年開始,全部初中3年,必須有一個學期不考試,稱為「自由學期」,在這個學期,與社會各方面合作,引入大量的體驗學習。

二、新加坡從2020年起,取消小二生的年底考試,以及小一和小二的所有計分評估,校方只通過平時課堂作業、活動或小測,了解學習進展。另外,取消中一生的年中考試,並逐步廢除小三、小五和中三的年中考試。教育部長說,目的是降低對學業成績的過度偏重,減少學校計分測驗與評估考試次數,好讓校方得以騰出更多時間,展開互動性學習項目,更全面地栽培學生。

從以上兩個例子看,考試的確是妨礙學生全面發展的一道關卡。最直接的做法,還是盡可能減少考試,讓出空間,讓學生有更寬廣的學習天地。

輔助學習 有何不可?

三、香港二十多年前的教育改革,其中深受國際矚目的,是把原來的三個公開測評──升中的學能測驗、中學會考、高級程度考試(AL)──改成一個,也就是DSE。這就把小學與初中釋放出來了。但是,目前小學還要「交分」,成為小學普遍的考試壓力。相信考試的,一定認為這是必須的。但這只是公開的測評。校內的種種測評,其頻率與強度,仍然在妨礙着學生的生活。於是要問,假如允許學生用AI工具輔助作答,也要求他們公開整個過程。有何不可?

四、一個大學的例子:程介明教授在哈佛教學的時候,深受同事John Willett(港大舊同事,也是港大碩士的師兄)的啟發。他教的是量化分析研究生課,美國學生都覺得難,但是他一個原來18人的班,可以引來近200人。

他的做法,在作業的繳交日期之前,學生可以無限次預交,他會逐一提供修改的建議,務求學生的作業達到最佳水平。我們對待AI工具的使用,不也可以如此嗎?

五、再說,博士生做論文,導師的取態,不也是一樣嗎?不只是個別輔導,還提供種種建議、資料、批評,目的也是希望學生的論文能夠做出最佳水平。真個是循循善誘,那是輔導博士論文的常態。這裏面,博士生採取了什麼參考材料,引用了什麼人的文章,導師應該非常明瞭,學生也要申明。在這些參考與引用之中,也有ChatGPT的貢獻,也申明了,又有何不可?這與抄襲、欺騙、作弊,完全拉不上關係。

我認為:假如把學生困在抄襲、作弊……的層面,他們就會停留於,迴避、懼怕、偷摸、取巧的心態。AI工具就會成為籠罩他們學習生活的一片不可捉摸的烏雲,成為AI工具的被壓迫者、受害者。他們就不會成為積極的、自信的使用者。

2023年4月23日 星期日

《南海十三郎》

  多年前,我在電影推介偶然遇見過香港電影《南海十三郎》,可惜看了簡介之後就放下了。去年底,二零二二年金雞節香港影展,重映許多經典港片,卻沒有《南海十三郎》,我因此和這部影片再次擦肩而過。《南海十三郎》寫於 1993 年,內容記述二、三十年代著名 粵劇劇作家南海十三郎傳奇的一生。1997在電影院放映 :最近更在上海市東方藝術中心劇場公映。

  曾經無數次聽聞,北有《霸王別姬》,南有《南海十三郎》。既然影評網站如此高分,早已做好了被觸動的準備。看畢,實在心緒難平。最大的感觸就是,一個好電影就是有這樣的縱深,從家、到國、到事業、到朋友、到師徒、到知己、到愛情,最後留下一聲長嘆。

  《南海十三郎》是以粵劇著名編劇江譽镠(藝名南海十三郎)跌宕起伏的一生作為主線的,從廣東南海的闊少爺,到香港著名的粵劇編劇,心高氣傲以至於被業界冷落,又逢愛情失意,跳火車撞傷腦部,從此瘋癲潦倒過完了下半生。他的人生經歷,就像說書人總結的那樣:“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是天才,因為真正的天才只有兩個結局。一是早死,就像唐滌生那樣。二是瘋了,悲劇收場。因為天才是永遠不會和世俗妥協的。”

  《南海十三郎》和《霸王別姬》一樣,講的是一個癡心人的故事。對愛情癡,對事業癡,對家庭癡,對國家癡。但是這樣的癡,卻是一顆赤子之心,有情有義,出淤泥而不染,這樣的人反倒是瘋癲潦倒,悲劇結尾,怎能不讓觀眾動容。他對愛情癡,對同學的表妹一見傾心,女方見他楞楞的,笑他傻,但他說,自己不是傻,是癡。

  的確是癡,影片中,兩次幻覺都來自他對戀人的癡心,先是第一次在舞池見面,幻想著自己和對方天作之合。後來落魄潦倒,被對方的丈夫的汽車撞倒,再次遇見對方,仍然幻想著她能重回自己身邊。和父親有十二個姨太太不同,他一生只愛這一個人,真是癡心人。他對事業癡,抗日戰爭的時候,見到自己忠肝義膽的劇本沒人欣賞,反倒是別人用美色勞軍,他氣得咬人,直罵對方漢奸。戰爭結束之後,電影導演改變了他貞潔烈女的人物設定,他立馬和導演翻臉,哪怕就此無人敢用。他對家庭癡,雖然離家許久,但是在佛寺聽到父親被迫害去世,第一時間離開了佛寺,從此開始四處流浪。他對國家癡,特別是影片一開始,他瘋瘋癲癲地坐在房樑之上,對趕來的警察說,我的一雙鞋被人偷了,偷我鞋的有兩個家夥,不過你們不敢抓他們的。他接著說:“偷我左腳的是英國人,偷我右腳的是日本人,中國人的鞋讓他們都偷光了,無路可走,哪兒也去不了。”想起這部電影於一九九七年五月上映,結合香港回歸之前的局面,怎麽能不讓人動容。

  影片的結尾,說書人說自己和南海十三郎沒什麽關系,不過是“一個潦倒的編劇在講另一個潦倒編劇的故事。”我已經大概猜到他就是十三郎曾經收留過的流浪小孩,果不其然。當片尾字幕“獻給全港編劇共勉”幾個字出現的時候,非常感動。

  不論是南海十三郎,還是唐滌生,以至於本片編劇杜國威,都為世人帶來了無數的好劇本。

  值得一提的是該電影導演高志森,他當編劇的《縱橫四海》一直是張國榮、周潤發、鍾楚紅的經典作品。而作為導演的他,拍攝的《92家有喜事》,三十年過去依舊是賀歲喜劇的佳作,還有他和許冠文合作的《雞同鴨講》,也是我心中許氏喜劇的經典作品。感謝香港的編劇導演們,給電影和戲劇帶來了這麽多經典和傳奇。

2023年4月22日 星期六

擁抱數字經濟 唯結合法術勢

過去半個月是屬於「Web3.0」的狂歡。

411日剛宣布成立的香港Web3.0協會,特首的致詞吹響了「Web3.0」的號角:412日開始了為期4天的2023香港Web3嘉年華、413日和414日是政府和數碼港合辦的數字經濟峰會。

不論是各大平台的聞風而動,還是從以往的「互聯網」經濟峰會(IES)易名為「數字」經濟峰會(DES)的舉措,都昭示着我們已經從Web2.0的讀寫時代,來到了Web3.0的數字化、去中心化時代。

Web 3.0是什麼?

Web 3.0Web3),第三代互聯網,意思是由DLT(分佈式賬本技術)支援,基於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網路世界,也將是驅動元宇宙的基礎建設技術。

Web 3.0世界裡,所有權及掌控權均是去中心化,建設者和用戶都可持有NFT等代幣而享有特定網路服務。Web 3.0能否在可見將來成為主流,仍是未知之數。但全球區塊鏈技術熱潮帶動下,Web 3.0不再是紙上談兵的理論或流行用語,而是顛覆網路世界的科技革命。

現在我們正處於歷史的風陵渡口,香港到底該怎樣藉着Web3.0的契機,乘着數字經濟的東風,揚起大灣區三地的合作之帆,推動數字灣區的巨輪遠航呢?

雖然疫情肆虐導致全球經濟面臨嚴峻的考驗,但新一輪的科技變革已悄然而至。人工智能、區塊鏈、大數據、雲計算等技術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網絡進入了Web3.0時代,數字經濟儼然已成為社會發展的新趨勢,是推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

那什麼是數字經濟呢?簡單而言,數字經濟就是以數據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訊息網絡為重要載體、以數字技術應用為主要特徵的經濟形態。其實數字經濟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只是最近ChatGPT的橫空出世為這個話題再度添上了一把火,更有消息稱GPT-5預計將於今年12月面世。

我國自2016年起落實「互聯網+政務服務」政策綱領。從規模看,2021年美國數字經濟蟬聯世界第一,規模達15.3萬億美元,中國位居第二,規模為7.1萬億美元。然而國家數字化發展的步伐並不止於此。202212月,「數據二十條」出台,明確了數字經濟的發展重心;2023227日,《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展現了國家推進數字中國的宏大藍圖;及至今年兩會的《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國家數據局的正式成立,是國家邁向世界領先的數字化發展水平的重要里程碑。

反之,香港在這趟數字經濟的浪潮中,追風逐浪而未能引領潮流。在2022年「全球數據指標」中「數據治理」的表現遠低於國際平均水準,「數據管理框架」一項更被評為零分,反映政府過去未有在數據治理體系上狠下工夫,以完善治理體系和法律體系為抓手,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和智慧城市運作。

值得慶幸的是,香港在數碼化進程的踟躕不前已引起了高度的關注。簡議員去年10月動議的「為數字經濟和電子政務立法」議案在立法會成功通過。去年6月由財政司司長領導的「數字化經濟發展委員會」成立至今,公布了四個小組的成立;財經事務及庫務局1031日發布的「虛擬資產政策宣言」、金融管理局現正進行的數碼貨幣技術測試,以及保安局的網絡安全立法研究工作,基本上都只聚焦於個別的應用範疇。對數字經濟的整體法律體系分析,比如: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簡稱DAO)的法律定性和沒有清晰定性的潛在風險、數據管治的基礎制度及法律體系等,似乎未有全盤考量;證監會在331日剛結束諮詢的有關虛擬資產交易平台營運者的監管建議文件(包括對零售層面的開放),焦點仍是放在規管和投資者保障層面上。誠然,投資者保護是監管機構的首要責任之一。數據管治制度和數字經濟法律體系包括DAO法律框架問題誰來操心?即使新一份的《財政預算案》把數字經濟列作推動社會高速發展的重心之一,但是發展的基石──一套適應數字經濟發展和Web 3.0的普通法法律體系,依然尚未得到應有的關注。

我嘗試拋磚引玉提出5項建議,希望政府決策者可以詳加考慮:

一、設立高層機構、打破數據壁壘

一直以來,政府欠缺龍頭機構進行數據管理的統領和統一部署。現時創新科技及工業局轄下的政府資訊科技總監辦公室(資科辦)負責為政府內的用家科技賦能,而數據安全則散見於保安局、個人資料私隱專員公署(PCPD)及知識產權署等部門職能中、各個部門自己管理自己的數據,共享之路並不暢通。

所謂萬山磅礡必有主峰,政府最首要的任務是指定一個直接向行政長官問責的政策局牽頭整合大數據庫、收歸過往隸屬不同部門的相關職能和數據。打破現時各部門間的數據壁壘,改變部門「訊息孤島」的格局,實現高效安全的跨部門,甚至跨區域(尤其以大灣區為重點)的資源共享。

二、構建法律體系、授權數據共享

山雄有脊,房固因樑。完善的法律體系是建設「智慧香港」,實現「一網通辦」的立足之本。

2021年起,國家便開始實施《數據安全法》及《個人訊息保護法》,上海和深圳在此基礎上也分別通過了《上海市數據條例》和《深圳經濟特區數據條例》;在國外方面,英國的《數字經濟法》(Digital Economy Act)、新加坡的「數碼政府藍圖」(Digital Government Blueprint)更是強化了政府數據治理的成效,實現「一個政府」的數據共享。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香港政府除了在回歸前1996年制定了《個人資料(私隱)條例》(第486章)外,其他與數據管理相關的立法舉措乏善可陳。我建議「數字化經濟發展委員會」設立一個「法律體系小組」,跟另外四個小組一樣,尋求非官方成員出謀劃策,促使政府借鑑其他地區的法律體系和成功案例,並結合自身「一國兩制」的獨有特色,盡快研究構建適應數字時代的法律體系。

三、貫徹以人為本、鼓勵民商參與

數據,歸根究柢,是為人服務,為實體經濟服務的。誠然,2020年推出的「智方便」是政府在數碼服務應用上的一大突破,去年的《施政報告》也力推於3年內全面提升其使用率。但現實是,「智方便」不論在使用感上,還是服務範圍上(約有260項功能),均遠不及廣東省擁有2500項以上功能的「粵省事」應用平台。故此,與其努力提高使用人數,拓寬服務範圍、優化使用體驗才是重中之重。

我認為,其中一個策略是建立一個安全可靠的「儲存庫」,供市民存放重要的文件和資料。現時,不少市民對於重要醫療及法律文件的存放安全感到憂慮,尤其以「平安三寶」(持久授權書、預設醫療指示、平安紙/遺囑)的保管方式最為關注,此外,「智方便」也可以成為器官捐贈卡的「儲存庫」。趁今年政府申請2億撥款升級「智方便」,可以運用區塊鏈技術,增設「儲存庫」功能,讓登記人的授權人、律師或醫護人員在有需要時可查閱其「平安三寶」等重要文件,甚至在經過升級身份認證後,使登記人可通過「智方便」連結到「醫健通」。

四、強化人才支撐、提升數碼能力

創新是第一動力,而人才是第一資源。具有數字思維、數字技能和法律知識的專業人才是驅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元素。公務員培訓機構應籌辦與數字科技有關的課程,加強公職人員的數據素養(data literacy)。另一方面,政府須持續優化「搶人才」計劃,吸引更多創新及科技專家、數據科學家、網絡安全專家、數字經濟法律專家、金融科技專才來港發展。由於地緣政治的作用,相信有一批華人科學家願意回國發展,兩地制定大灣區的相關政策時應考慮此項因素。

五、促進跨境合作、實現數字灣區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其中一項目標,就是實現人流、物流、資金流和訊息流的全面流通。

首先,強大的算力基礎設施是數字化發展的根本。粵港兩地政府應加快推進跨境5G網絡的深度覆蓋,通過算力基礎設施的共建共享,建立兩地互通的數據要素網絡。

粵港兩地在安全機制、市場制度和交易規則的差異,向來被視作影響數據跨境流通的障礙。去年國家網信辦出台的《數據出境安全評估辦法》把香港納入「境外範圍」,繁複的審批程序為大灣區內的訊息流動增添的挑戰不能低估。數據交易所在廣東省蓬勃發展,香港如何在這方面接力值得認真研究落實。

我呼籲粵港政府積極為兩地爭取綠色數據通道,簡化數據出入境程序,加速灣區內的互聯互通。與此同時,兩地政府也應盡快設立網絡安全對接機制,強化兩地在網絡和數據安全、關鍵基礎設施的安全防護計劃等,為「數字灣區」建設奠定穩固的基礎。

1.兩地居民身份認證的互認,將有助政府提供更便利的出入境、交通、教育、醫療、融資和旅遊等政務服務;

2. 「粵系列」網上服務平台和「智方便」的深度對接,將提升兩地居民的公共服務體驗,促進雙向受益,互利共贏;

3. 廣深的「灣區一港通」和本港的「跨境一鎖計劃」的銜接,將提高貨物通關效率,優化兩地的營商環境;

4. 兩地在地理空間、交通資訊和經濟數據等領域的共享利用,將助力智慧醫院、智慧社區的建設,共同構築理想的智慧城市群。

數字構建時代,智慧書寫未來。惟其艱難,方顯勇毅;惟其篤行,方能到達。我認為「法術勢結合」是發展數字經濟的成功要素,所謂「抱法處勢則治、背法去勢則亂」,穩健的數字經濟法律體系是發展的根基,現時我們具備「術」和「勢」,加之以「法」,則無往而不利。希望政府早日制定行之有效的行動計劃,率先訂立完善的法律體系,引領「數字經濟」於粵港澳大灣區乃至全球的發展新局面。

2023年4月21日 星期五

金像獎

星期日是電影界盛事《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顯示香港頒獎活動完全復常,一、實體;二、回到尖沙咀文化中心舉行;三、提名電影恢復至一個年度即「2022年」(去年頒獎禮將20202021年上映電影合併提名),雖只有33齣港片,但重新出發的意義,比一切重要。

本屆「終身成就獎」得主是修哥胡楓,應是獎項成立以來,最高齡得獎者,恭喜修哥之餘,很欣他風趣幽默的致謝詞,91歲修哥獲頒終身成就獎, 一身白馬王子Look的他上台時,全場起立拍掌,修哥說︰「紅館掌聲令我好興奮,這裏的掌聲令我好感動,請坐。感動是因掌聲來自電影的精英。」他說21歲加入影圈,至今70年,創了一個無人能打破的紀錄,就是跟所有粵語片女主角都合作過修哥表示在名利圈不爭,曾令朋友擔心,但有麝自然香,「粵語片式微無主角做,再做的話一定做配角,正當我這樣想,太太點醒了我,她說主角是名銜,自己喜歡做就做,我就繼續做下去,入了電視圈做得好開心,還收了16個契仔、契女」。修哥從薛家燕手中接過獎座說︰「估唔到咁重,張家輝話『契爺,這個獎早該頒畀你』,我話所有嘢都要順序,我『序』有應得。」惹全場爆笑。之後修哥風騷唱張學友金曲︰「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之後又曬舞功,在台上跳cha cha。修哥返回後台接受訪問,稱終身成就獎並不代表結束,仍繼續向前

「專業精神獎」則屬於羅卡和石琪,好事成雙。由七十年代至今,兩位評論界前輩,一直從未停步,為後輩作了最佳模範,確實至名歸,恭喜卡叔和石琪之餘,亦喜見金像獎重視文化評論界。記得導演陳可辛跟我說過,沒有電影評論,電影仍未算完成,此言甚是。

2022年是港片轉勢之年,這次頒獎禮如何能表現這特徵呢?期望能新舊兼容,資深和新晉從業員,能同受肯定和鼓勵,兩不偏重。

今年對《金像獎》最大衝擊,必是《給十九歲的我》退選風波。大會已明言沒退選機制,意味提名名單公布後,便交由選民決定,一切合情合理。

話說回頭,《給十九歲的我》製作過程雖惹爭議,也不能因此將攝製者努力、這十年紀錄、女孩們與香港變化,一筆勾銷,這是香港電影文化巨大損失,最終《給十九歲的我》獲得最佳電影,圓了張婉婷之夢。

今屆各項大獎,競爭激烈,新人輩出,刺激萬分,尤其新導演、男女主角及男女配角等獎項,必然是焦點。

2023年4月20日 星期四

宇宙探索編輯部

TVB近期播放電視劇《三體》,覺得導演和演員都很賣力,我很欣賞。上個月《三體》導演楊磊在香港參加FILMART時,提到希望今後科幻電影不再只是西方的太空歌劇和賽博朋克,他希望中國的科幻影視作品能夠走出一條自己全新的路,一種建立在現實主義基礎上的科幻之路。

近來我偷閒去深圳看了正在內地上映的科幻電影《宇宙探索編輯部》,這正是楊磊所說的,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軟科幻電影。這部電影早在前年平遙電影節上就以五分的滿分成績在當時口碑爆棚,並拿下影展大獎,我對此有耳聞,今次一睹果然不負所望。電影用詩一般的鏡頭語言,借鑒《西遊記》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故事結構,講述了幾個「精神病人」在現實世界裏追尋和探索宇宙外星世界的故事。

看完電影後,我不由地發出了「一鍵查詢精神狀態」(內地流行語,意為詢問對方「精神狀態還好嗎」)的感嘆。電影將劇作落點於社會某個層面上精神狀態的展現,不僅主角群體都存在醫學意義上的精神問題,影片在整體環境氛圍的構建中也都展現出一種無處不在的精神失常感,無論是剪輯當中不斷地跳接,抑或是大量的主觀鏡頭、不斷突破第四堵牆的人物講述……都像一首零散的現代詩,亂而有序。

作為新人導演孔大山的第一部長片,也是今年的一部年度焦點之作,從技術層面而言,《宇宙探索編輯部》的影像技巧十分純熟,甚至堪稱老辣,電影雖被討論其鏡頭語言是否存在其他電影的影子過多的問題,但總體可謂與故事本身渾然一體,十分流暢。其貫穿始終的曖昧不明、隱晦不清的情緒,同主角的行動路線一起,鋪排成一篇連接城市、鄉村、山野、太空的探索精神家園的現代主義之歌 .

    宇宙的有趣,有人很在意

    有些電影天生自帶光環,比如《宇宙探索編輯部》。

接連斬獲費穆榮譽最佳影片、藏龍單元最受歡迎影片等四項大獎; 兩年前,導演孔大山憑藉此片,登頂「平遙之夜」,成為國內新導演群體中一顆閃耀的新星。 作為21年平遙電影節和去年北影節展映的口碑王者,《宇宙探索編輯部》的名字在影迷口口相傳和發酵中醞釀出了巨大的期待值。

映前,《宇宙探索編輯部》在豆瓣上的想看使用者一度超過了18萬,目前,豆瓣評分依然在8.6。 但似乎,口碑僅限於文藝片愛好者們。 截止43日,影片累計票房1776萬,在一眾好評中,出現了類似婁燁導演作品上映時總會有的評論——暈,獨特的手持風格帶來的負面影響。

這一切和多年之前孔大山在短片《法制未來時》中對文藝片的調侃:“文藝片悶死人了”、“沉迷自我表達”對號入座。

電視雪花是宇宙的餘暉”

荒誕是電影的基調,不僅僅體現在故事過程中,作為一部科幻作品,《宇宙探索編輯部》的故事底色卻帶有十足的現實意味。 

中年獨居,窮困潦倒的男主角唐志軍,是一本瀕臨倒閉、後來也確實倒閉了的名為《宇宙探索》的科幻雜誌主編。 他並不是科學家,但幾十年如一日地癡迷於地外文明,相信有外星人的存在,相信人類可以接收到來自未知文明的訊息,按照大眾的理解,這是“民科”。

唐志軍意外地發現了宇宙洩露的某個「天機」,於是他跟編輯部大姐秦彩蓉、外星研究愛好者那日蘇,一路前往西南,匯合了同為外星文明愛好者的網友曉曉,還意外在西南結識了神秘少年孫一通,共同踏上找尋外星人的未知旅途。

但正如這部電影的英文名「journey to zhe west」,唐志軍實際上是唐三藏,孫一通是孫悟空,永遠背著所有行李的那日蘇是沙僧,最後時刻加入的少女是白龍馬,而大大咧咧總是賴在地上不願意走的,除了豬八戒,又還有誰?

是的,還是《西遊記》。 作為東方古典文學史上最為經典的公路文,《西遊記》本身就是一種隱喻。

正如唐僧取經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最終手一抖經書掉進大海,《宇宙探索編輯部》的旅途,也並沒有找到外星人。

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執著於問題的答案。 最終,唐獨自一人進入深山,原本尋找外星文明的目的開始逐漸模糊,人本身的疑問逐漸浮出水面——唐志軍的心結在女兒臨終前的簡訊:我們人類存在於宇宙里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在旅途的末尾,唐志軍在鄉野中找到自己的答案,並實現了自我和解。 他騎在驢上揮舞著胡蘿蔔。 在驢子脖子上套一根胡蘿蔔,是燒鳥村的習俗,為了讓驢有圍著磨轉的動力。 作為驢子來說,要吃胡蘿蔔,就必須一直往前跑,這是生存的意義。

顯然,這是一部導演個人色彩十分濃厚的作品。 喜劇氣質鮮明的90s科教片跳剪,大量偽紀錄片手持攝影和人物採訪片段,以及偶爾閃出的風光片、驚悚片氣質讓人聯想到cult片。

沒有宏大的宇宙場面,沒有高端的科技,只有頭上戴著的鋁鍋,老舊的信號檢測器以及被稱作宇宙餘暉的電視雪花點。 除此之外,手持特寫鏡頭,不僅能夠清晰看到人物臉部的鬍鬚和油光,也能帶來特殊的沉浸感。

然而對於影廳前排的觀眾來說,本片「沉浸式」的觀影體驗就不是那麼友好:大量的跟拍晃動鏡頭,使得前排的觀眾非常容易產生目眩效果。 《宇宙探索編輯部》也因為頭暈爬上了熱搜,儘管導演孔大山在跑路演的時候專門向前排的觀眾道了歉,並建議大家後續觀影時盡量選擇中後排的座位。

終究,影片的氣質還是和“觀影門檻”四個字撇不清關係。 上映4天票房不超過2000萬的成績也證明了市場的答案,這註定是個屬於少數人的故事。

幻想的電波

一部分人對這部影片的興趣來源於影片跟郭帆千絲萬縷的聯繫。 影片的出品方是郭帆影業,監製是郭帆和王紅衛,郭帆本人甚至在影片中客串《流浪的球》的導演。

《宇宙探索編輯部》卻是完完全全不同於《流浪地球》的另一個方向,這裡沒有未來,不談科技,甚至也沒有大場面,宇宙作為共同期待的一場幻夢,卻從未展露自己的真面貌。 甚至,他帶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卻依然被歸類到科幻的範疇里。

相比影片宣傳的“腦洞大開”,影片的想像力實際上並沒有跳脫到讓人耳目一新的程度。 在軟科幻的標籤內里,還是公路片精神,並非實事求是地對太空和地外文明探索,而是堅持對人類自身存在的反問,這也是為什麼影片始終圍繞著鄉土風光來展現。

狹窄的洞穴與火焰,借蘑菇致幻呈現的超現實畫面,《群鳥》一般具有視覺衝擊力的“石獅落滿麻雀”和“鳥群飛出洞穴”場景,人際關係側寫,強調科學解釋卻依舊描寫各色人群對“石獅失珠”神蹟的朝拜與精神寄寓......

超現實,但依然沒有跳脫人類文明。

《宇宙探索編輯部》有一句宣傳語是——探索中國科幻電影的另外一種可能性。 但不管是哪種科幻片,最終還是要回歸人類情感。 電影結束,讓大部分觀眾回味無窮的,依舊還是劇中人的情感。

2023是復甦的一年,這句話像一句咒語一樣縈繞在所有行業頭上。

以電影行業為例。 從春節檔開始,所有的電影的票房口碑等各項成績都被反覆審閱。 然而,kk認為,真正的行業復甦,並不是票房成績相較前三年的數據直觀對比下的結果,數據是冰冷的,受到環境的客觀影響。 但電影愛好者對電影的愛並不會因為時空轉移而熄滅,他們等待的復甦,正是更多像《宇宙探索編輯部》這樣的電影回到螢幕,填滿檔期。

也許小眾,也許荒誕,但卻是直抵人心的表達,一旦對上腦電波,就會發出強烈的共震,並串聯起之前在文藝中產生過類似的共鳴——有人想到《完美的一天》,有人想到《大佛普拉斯》,有人想到《大世界扭蛋機》。 私人表達對應私人體驗,無可取代。

2023年4月19日 星期三

種族民主

早前談民主,在西方大國眼中的民主當然是好事表面上看,是人民為主,問題是,誰為人民?西方民主多是少數服從多數,以選舉等機制下多數決定。然而,多數決定是怎樣的多數,50.1%49.9%,二者差別便應是零和遊戲嗎?勝者全取?今天的多數可能不是明天的多數,多數只存在於一定有限的時空,可是國家社會、政治、經濟卻是長期存在。

選舉勝敗說得好聽是政權輪替,說得不好聽是不停顛覆。沒有穩定長期的發展,短期主義助長政治投機、民粹主義。制度反覆,社會分裂,政經不穩,怎樣發展?後者在西方的解決方法,一是比例選舉制替代小選區單席,好處是保衞少數,不好的地方卻是政治容易碎片化,政黨眾多,各有支持,互不相讓,難組穩定的政府、推行穩定的政策,決策更形短期化,且容易政治癱瘓。

另一是採協商民主,在制度上設計成不同族群或階級的精英代表獲分配政權權力的不同比例,在固定比例內容許競爭和選舉,但不能改變分配比例。這屬於民主之前的協商,協商局限民主。最為人稱頌的是歐盟的一票否決決策制度,而應屬失敗的是馬來西亞的族群共治。

由於西方鼓吹的民主倚仗普選,故此,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是極力反對協商民主。民主成為只有多數主義的民主與比例代表制的民主,可就是這兩個普選為基礎的民主選舉制,還未能解決劣化為種族民主的傾向。法國大革命是法國人民的革命,美國獨立革命是歐洲殖民者反英國的革命,不包括美洲原居民與黑奴,不是社會上所有民眾的民主。殖民主義時代,包括以奴隸制與殖民主義為根基的美國,都只是種族民主,與西方傳統的希臘城邦(雅典模式)和羅馬共和國的政治權力結構一樣,少數公民有選舉的民主權,廣大的奴隸與被佔領人民沒有民主。這種種族民主更帶上宗教色彩,承繼了猶太部落神的傳統,神只屬欽選的種族。

歐亞封建帝國都是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的兼容並蓄,和平共處,即使貴族專制,卻少有視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族群為必要迫害的異己者。可是在西方的民主制度,卻強調當權者的民族和宗教認同,排除異己。民主只是種族的民主,所到之處,所有的族群都捲入種族/宗教戰爭,種族間的殺戮。種族民主既造就殖民主義,也成殖民主義的制度工具。

2023年4月18日 星期二

明心見性

先驗還原

德國哲學家胡塞爾(Edmund Husserl)創立現象學,將現象學定義為對意識本質結構的科學研究,但必須透過一連串現象「還原」,描述意識的本質特徵。
現象學有兩種還原方法,一是本質還原,二是先驗還原。本質還原,最典型例子是笛卡兒「我思故我在」,他用懷疑主義,懷疑過去一切認知存在,但在懷疑之後,再也無法懷疑,那個正在懷疑的,正是思維主體,所以這樣的懷疑是不徹底。
胡塞爾提出「先驗還原」(Transcendental Reduction)才更加徹底,不僅把有關物件、個體和物質存在的信念擱置,還要把認識主體存在的信念懸置,最後達到純粹意識的先驗領域。
這是從知識論的進路上講還原,若借用在道家或佛家修行上,不無啟發。「還原」這個字,英文叫Reduction,也可解作「減少」,而不斷減少,老子稱之為「損之又損」,整個過程,叫「復」:「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老子.第十六章》)。而胡塞爾的純粹意識,在老子筆下,則是「根」:「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歸根有個過程,在《莊子.大宗師》用寓言方式借女偊口中說出:先是「外天下」,把天下從自己的意識中剝離;繼而「外物」,以物為外,意識聚焦於內心;跟着「外生」,自己的身體、生命皆為外,聚焦於虛無至小之域。這是一個不斷縮小範圍的還原過程,不斷逼近最內裏最微小之點,而達到極限同時,由至小通於至大,莊子形容為「朝徹而見獨」。
「朝徹」,猶如在黑夜中突見曙光,佛家說法,是頓悟,而修行上的「先驗還原」,沒有六根的干擾,回到本來面目,明心見性。

參禪打坐與明心見性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的情緒不斷波動。當別人誇我們好時,一天都沉寂在喜悅中;當別人說我們不好時,傷心、難過、生氣充滿我們的身體,一天乃至數天都過不去這個坎。

當眼、耳、鼻、身五種人體器官與外界接觸時,種種境界傳輸我們的內心,特別是我們碰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有時會想入非非,想擁有它,乃至妄念從生,延伸出「貪嗔痴」。

當面對這些種種不好的困境時,應該怎么解決呢?

禪宗給了我們解決問題的方法,叫做認清自己「本來面目」。

「本來面目」出自《六祖壇經》:「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究竟怎樣認清自己的本來面目,禪宗早期的方法就是通過靜坐、冥想等方式達到開悟,令自己捨去妄念,身心專注,觀照內心,神秀大師的禪修方法就是依此而修,教領大眾「凝心入定,住心看淨,起心外照,攝心內證」。

後來,來了一個禪宗的改革者,突破者,見地更加高超深的慧能大師,他倡導「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神秀在參禪打坐上一直倡導「長坐不臥」,也就是禪宗的「不倒單」,但問題來了,神秀的弟子志誠按神秀的修行方式修行,不得契悟,神秀看到了問題,便派志誠偷潛到曹溪山慧能處偷學慧能禪法,並囑咐志誠,「若有所聞,盡心記取,還為吾說」。

六祖慧能問志誠,你師父如何教導大眾禪法,志誠如實相告,「師常指誨大眾,住心觀淨,長坐不臥」,六祖慧能對神秀的禪修方法作出以下評論,也直接引申出六祖慧能在中國禪宗修行的高妙心要。六祖慧能言「住心觀淨,是病非禪,長坐拘身,與理何益」,點明了長期靜坐,只是在拘束身體,於領悟佛理無有益處,這是從大乘佛法上「道由心悟」與「無住生心」對參禪打坐作出的最新詮釋。

「長坐不臥」,是日夜不倒單的打坐,求早日開悟,這也是禪宗歷代祖師們傳下來的修行方式,本身沒有錯,六祖慧能的看法就是如果太把坐禪的形式當成修行悟道的切入點,便有本末倒置的嫌疑,這和禪宗另一個公案相符,馬祖道一剛入佛門時,也以打坐便可開悟為修行方式,日以繼日的打坐,但很多年過去,一點也沒有開悟,馬祖道一的師父懷讓禪師看到徒弟的問題了,為了點化他,便在石頭上磨磚,說作成一面鏡子,馬祖道一看到認為師父年老愚鈍甚至好笑:「磨磚豈能作鏡」,懷讓禪師言:「磨磚不能作鏡,坐禪豈能成佛」,一語道破,馬祖道一禪師便領悟到了禪的「道由心悟」的修行要領。

所謂「住心觀淨」是神秀大師禪法的核心,「住心」就是守住自己的內心在一個地方,讓其心不亂,「觀淨」是佛教的一個法門,意為通過觀想,如西方極樂世界,通過觀想讓內心清淨。這個法門沒有錯誤,那慧能大師為什麼說存在毛病呢?原因之所在是因為參禪打坐的「守心」「住念」「守意」究竟守何物?慧能言「若言著心,心元是妄」,如果一味的追求「守心」就會便的「著心」,只會停留在坐禪上,執著於相,可能會成為悟道的障礙。

什麼才是正確的禪修呢?

慧能在《壇經·坐禪品》中給了最完美的詮釋,也是最高明的禪宗思想「善知識,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善知識,何名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善知識,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菩薩戒經》云:我本性元自清淨。善知識,於念念中,自見本性清淨,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這也是慧能大師給「禪」的最新解釋,每當我讀到六祖慧能大師的《壇經·坐禪品》的這段文字,便對慧能大師增加崇敬仰慕之感,「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

「外禪內定」也是六祖慧能大師從《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中悟到是精髓,創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禪宗思想,禪宗思想徹底的中國化,我想最重要的是當禪定和般若智慧相融合,我們就可以從禪坐的形式上轉向「無住生心」,從而明心見性,看到自己本來面目,我們當今的生活可以還繼續依止六祖慧能大師的「明心見性」為切入點,看清自己的本來面目。

願我們都能明心見性,花開見佛,不被妄想所牽引。

用術數分析俄烏之戰

為了分析俄烏之戰,嘗試參考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俄羅斯總統普京,兩人紫微斗數,以及對今後兩國發展!要尋找俄烏戰事何時了? 離不開澤連斯基。他出生於1978125日。

紫貪守命,會魁鉞和輔弼,有佐輔。紫微、貪狼在卯的名堂很響,流行描述稱之為「桃花犯主為至淫」,有些文字寫「桃花泛主」。會擎羊地劫,一生多勞累,且不如意,往往功敗垂成。其人外在柔弱,內心熱烈,心思敏捷,富有創意,好奇心也強烈,善於感受事物,對新事物很有濃厚興趣。

福德宮天相為刑忌夾印,陀羅同宮,天相與武曲破軍相對最有責任心,卻臨事欠主張,因而易受人慫恿,見空劫者尤甚。見煞,少則可以激發本身的意志。見煞重則易為人左右,陀羅同度則自招煩惱。

事業宮廉貞七殺,古人認為屬於武職,果然當了軍方統帥。 廉殺宜武職,軍警界出身,或在刑法紀律組織工作。 

經壬子大運,命宮太陽獨坐的子宮,除非會化吉,且吉曜齊集,否則紫貪視之爲惡運。特別易因情欲引起是非困擾。見忌星煞曜者尤甚;太陽落陷者尤甚。 

2010年,機陰同度,為機月同梁格,會天梁運祿,擔任Inter電視台的總製作人,他還是該電視台的董事會成員。 

2011 年,紫微貪狼同宮,紫微更運權,適合擔任國家電視和無線電廣播要職。 

2015 年,廉殺會科權忌,澤連斯基團隊製作的政治喜劇《人民公僕》開始在烏克蘭播出。劇中描述澤連斯基飾演的中學歷史教師瓦西里·彼得羅維奇·戈洛博羅德科誤打誤撞當選總統後,拒絕與寡頭、貪官合作,大力懲治貪腐以及其間發生的各種趣事,深得觀眾歡迎。 

2018年 ,事業宮機陰會齊吉曜,雖然並未表態參選總統,澤連斯基的民調支持率一直領先。

2019年武破守命,武曲運忌變成年祿,會疊權,吉凶難料。該年42日,烏克蘭中央總統選舉委員會計票結果顯示澤連斯基將與波羅申科一同進入總統選舉第二輪。據中央選舉委員會信息,統計全部選票後,澤連斯基獲選新一屆總統。

簡單幾句說出他的命格,重點放在他與普京在俄烏戰爭中的角色,用 太歲入卦法找出雙方的刑剋。

普京歲次是壬辰年,取用壬干來取四化星:壬梁紫府武;澤連斯基現經辛亥大運,命宮武破而剛剛化忌進入,武曲主行動,入侵烏克蘭對其國民自然產生傷害。羊陀夾命,沖起原宮羊陀,自然凶險。武曲化忌亦沖入2023癸卯年,沖上卯宮,更有貪狼年忌守命宮,其險可知。流年事業宮疊忌,子女宮(代表人民)文昌運忌,自不然人民受苦。明年流年命宮巨門化忌,會太陽疊忌,同樣事業宮也忌星雲集,對國家總統而言,是下台之象。打勝仗不會下台,即俄烏戰事最遲2024年停戰。

另一方面澤連斯基歲次是丁巳年,取用丁干來取四化星: 丁陰同機巨;普京現行己酉大運,田宅宮引入太陰化祿和天同化權,大利俄羅斯增加其土地;及至2023年,兄弟宮巨門化忌變成年權,不可不防這位兄弟,不過普京的事業宮祿權忌會,勢力仍受到考驗。第二年,命宮天梁化祿變成運科,更引入的天陰化祿和天同化權,地位應該仍然穩固。不過前文都有提過,進軍烏克蘭算是成功,但衡量得失,俄國卻不會得到太大好處。

2023年4月17日 星期一

地緣政治

赤裸裸的現實──地緣政治無處不在的。

「地緣政治,與我何干?」

身處香港,經常聽到某些朋友們如是說。在這裏,「地緣政治」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抽象概念,常予人「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印象。確實,在一個寸金尺土,職場搏殺為主旋律的「黃金城市」,修讀地緣政治、政治哲學,又怎能「餬口」?與其思考「國際博弈」,倒不如「活在當下」、識時務為俊傑,能過一日便是一日?

將會集中探討地緣政治確實是無處不在,我們為何要關注,以及我們應當如何拆解地緣政治矛盾日漸頻繁,為我們日常生活所帶來的不確定性與消極影響。用較為通俗的語言來說,這可說是一份「自救手冊」。

一、重新認識地緣政治

廣義上「地緣政治」這四字指的,乃是針對地理分布與資源分配,如何構成國與國之間的互動──包括合作、衝突、相互防備與協調,以及其所帶來的國際層面效應,而所展開的研究學問。狹義上,「地緣政治」指的則是以上這些因素所帶來的國與國之間的直接或間接博弈、競爭、聯盟與敵對關係。我們的生活裏面充斥着廣義地緣政治的痕跡,以及狹義地緣政治到臨的衝擊。

要建立一套完整的地緣政治分析框架,絕對不容易。我認為必須集中分析以下五大因素獨立與相互之間的發展軌跡,從而方能梳理出一套較為完整的論述框架:

第一,國際貿易與經濟實力(例如,哪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最大?哪一個國家的冒起對現存的多邊單極秩序帶來最大的衝擊?)。

第二,軍事武裝實力(國與國之間的直接或間接軍事衝突中,誰佔有更大的優勢?若將國與國之間就着領土的理想與實際控制勢力範圍比較,軍事實力之間的懸殊又有何影響?)。

第三,意識形態與文化層面上的衝突與張力(國家的管治理念為何,此一理念與外在其他政權的管治原則又有何關係?)。

第四,稀有與戰略資源與生產知識(包括稀土、半導體、太陽能板等)的分布(這些關鍵戰略貨品的供應鏈組成、技術層面上知識與科技發展的狀況,具體到底如何?)。

第五,國內政治因素,包括民粹主義、派系鬥爭、個人政治手腕與理念,以及資訊泛濫的新媒體崛起下,對該國外交政策的影響。

但我們探討的,並非這些相對理論化的問題,而是具體而活生生的例子。打開電腦一看,你或會看到美國國會中,TikTok的首席執行官正面臨着殘酷而滑稽的審訊,所謂的「盤問環節」淪為民主、共和兩天面天客另類搶票及爭取大眾支持的棟篤秀。帝國與軍事主義交織下所產出的俄烏戰爭之下,烏克蘭人民家破人亡、歐洲物價高企、中美歐俄四方關係出現前所未見的張力與矛盾。研發人工智能者,不但要擔心人工智能有一天演變成「強AI」(Strong AI)而能自行定奪與主導其行為,更要提防研究進程受針對性金融制裁、半導體供應鏈封鎖,以及「敵國」利用人工智慧以引發對自身不利的連鎖反應。

剪不斷,理還亂。無論是2016年英國脫歐、2021年緬甸軍變,還是現時法國針對退休年齡(以及通貨膨脹)所發起的示威騷亂,沙烏地阿拉伯以伊沙建交牽制及回應美國所謂的「價值觀主導」外交,或者以巴衝突升溫,與以色列內部長年執政的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的專橫主政,甚至香港過去數年的政治動盪與風波,這些種類事件反映出的都是背後盤根錯節的地緣政治考量與利益糾纏。唯有以不偏不倚、不蔓不枝的視角綜觀地緣形勢全貌,中國人才能在嚴峻的國際環境中自救,讓國家得以順利地持續和平崛起。當中,身處中美東西博弈的地震帶之上的香港人,更必須懂得地緣政治、掌握箇中的原則,方能在風大雨大的政治氣候與類「新冷戰」中自保。

有很多人以為,地緣政治只會影響最為弱勢及缺乏資源的發展中國家,也即是所謂的「全球南方」。而身在已發展世界之中的香港,作為中國國土中最為富庶而繁榮的大都市之一,根本毋須杞人憂天。也有人認為,富人與上流社會與窮人基層,才是國際衝突與戰亂最為直接影響的唯二受眾:前者,是因為他們的財金投資、不動產等,皆會受地緣風險干預而大起大落;後者,則是源自於物價昂貴、經濟蕭條等所帶來的直接衝擊。作為芸芸中產與夾心階層,似乎並沒有過強的誘因或理由讓我們去關注別國對我國,又或是他國之間的糾紛與恩怨情仇。但以上這些說法,時至今天是不成立的。

無論你是商人還是銀行,學者還是中產家庭,富豪還是基層,地緣政治不容你逃離──因為其本身就是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

二、供應鏈重置與工業政策的強勢崛起

第一,供應鏈重置(reshoring)所帶來的成本與貨品價錢上漲壓力,所牽涉到的不只是企業與商家的直接利益,也包括普通消費者與平民家庭。歷史上,冷戰後的全球化黃金30年當中,各地企業皆以「成本最小化」及「效率最大化」兩大原則作為設置生產基地及/或選擇產業鏈合作夥伴的關鍵原則。比較性優勢被視為貿易關係的基本邏輯根基,而也因而促進了不少政治體制南轅北轍的國家之間的龐大而深厚貿易來往。但無論是出於美國本身的結構性貿易逆差(這是相對於全世界,而不單純是中國的)──美元強勢、美國人消費遠多於儲蓄、美國政府極為依賴十分方便的「發債」等都是結構性成癮──而所接觸間發的中美貿易戰,還是3年前爆發而在世界各地「全境擴散」的新冠疫情,還是去年開始的俄烏戰爭,這些種種介乎在「灰犀牛」與「黑天鵝」之間、也涵蓋的風險事件,皆令不少國家政府以及企業開始就着供應鏈的位置與合作夥伴作出反思。

疫情當下,有不少發達地區政府在生產口罩與醫療物資上卻束手無策,只能依靠外援。困境令他們產生濃烈的憂患意識,意味到除了要將「重要物資生產」(包括醫療物資與生物科技)重新調回國內,更要透過赤裸裸的政府主導工業政策(Industrial Policy),推動戰略產業發展。同時,俄烏戰爭後西方陣營針對俄羅斯所展開的金融封鎖,也向大國博弈中的各大持份者預告了一點:有必要提升自身自給自足的能力,以及建立以自身友好的地緣政治利益共同體為基礎的供應鏈。正因此,才有「朋友重置」(friendshoring)以及「近距離重置」(nearshoring)等衍生性說法──大企業將生產線重新搬到對自身相對友善或靠近的「政治盟友」。從事物流、運輸、能源、中低端生產的企業、又或是對這些行業有重點興趣的投資者,不能不重視以上的現象。

而應對這種選擇性脫鈎壓力,有個別國家可能會採取相應的反制措施,針對原本制裁一方的在地企業及投資,導致一個惡性的消極循環。長期而言,針對半導體的供應鏈重置與斷供(封鎖),更有可能令部分國家的科研開發速度受到嚴重阻礙,從而加劇全球的科技不平等。更廣泛而言,供應鏈重置所導致的生產成本上行壓力,更會「溢出」至其他行業,間接導致長遠的通貨膨脹壓力。後疫情時代的全球平均「理想」通脹率,有可能要從2%提升至4%,以反映這種地緣政治凌駕經濟成本邏輯的新常態。

三、受民粹意識形態主導的多元軍事化

第二,部分大國之間日益鮮明而白熱化的地緣政治博弈,將會催化大國與中型國家軍事化以及武裝化的步伐,從而間接推高中長期國際層面擦槍走火的風險。曾主要局限於發展中國家的軍事衝擊,正朝著發達地區蔓延。

踏入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全球戰爭呈現着兩大趨勢。一,經歷了冷戰結束後的30年蜜月期後,意識形態再次回到了國際社會的主舞臺上。在勾畫面對中國的新外交政策之時,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不忘多番強調中國與歐洲在「價值觀與道德取態」層面上的區別,為其與耶國的訪華之行搶佔「道德高地」。美國將俄烏戰爭昇華至一場所謂的「極權對民主」之爭,卻似乎忽視了有個別美國的「民主大好友」與俄羅斯的貿易卻在過去一年上漲了接近30倍有多。你懂的。

二,模式多元化。即使核戰爭、生化武器戰爭直接爆發的概率確實不大,但我們不能忽視在已具足夠破壞力的傳統海陸空戰爭以上,科技日益成熟的數碼戰爭(digital war)、資訊與訊息戰爭(information war),以及以關鍵能源作要挾本錢的資源戰(Resource war),正為「戰爭」添上新的含義與渠道。戰爭代價是由誰來承受?當然便是對國防政策接近毫無影響力的普羅大眾。北約與俄羅斯所主導的兩大軍事戰略共同體,去年戰爭爆發而踏上了全面抗衡的道路。北約的龐大利益軍工體與俄羅斯強人霸主思維之間的決戰,承擔代價卻幾乎全是烏克蘭的平民百姓,以及俄羅斯的中產階級──他們既非由國家津貼生計(以高漲油價所帶來的盈餘)的基層,也未能及時逃出俄羅斯。無論是富貴的社會賢達,還是手停口停的勞工階層,一旦所屬的大國之間出現熱戰,所帶來的經貿衝擊、經濟結構顛覆、基建潰散、地理資源撕裂與切割,皆讓他們無一倖免。

未來5年,在美國等諸國步步進逼而所形成的壓力包圍下,無論是台灣海峽、南海與東海、中印邊境、朝鮮半島,皆有可能成為中國外交層面上歷史罕有的棘手難題,對其外交及戰略智慧帶來重大的考驗。在中國以外的層面而言,印巴邊境、以色列與伊朗之間的仇恨(以及以色列內亂後所掀起的經濟不穩),以及非洲中東部出現內戰與動盪騷亂,相對看似較為遙遠,但同樣也是不能低估的三大主要地緣衝突點。正因如此,即便是身處遠離俄烏戰線數萬公里以外的我們,也必須對戰爭與軍事衝突爆發具備足夠的覺悟與關鍵心理準備。如香港、新加坡、倫敦、紐約等四大國際一線大城市政府、企業、非牟利組織,也要就着各種可能戰爭所帶來的風險作出充分的風險評估與預演,從而確保縱使最壞情況發生,我們依然能將市面震盪減至最少。就着這些「灰犀牛」,我們必須未雨綢繆,作出精準防備與計算。面對更為難預測而行動飄忽的「黑天鵝」,即便我們無法定奪何時何處乍現,我們也必須提升「地緣政治抗逆能力」。以上非危言聳聽。在「期盼最好」之時,也要作「最壞打算」。

四、無孔不入、顛覆常理的中介面武器化

供應鏈重置必然需時──一個龐大科技巨頭要將生產線徹底撤出一處,然後再進軍另一國家市場,前提有很多。最為關鍵的,則是新的市場有沒有足夠的配套與人才去「重建」舊有與現有的生產設備。

同時,戰爭爆發的概率雖然從相對層面而言有所提升,但在絕對層面來說依然不高。

若我們要在眾多地緣政治所帶來的影響中挑選最為鮮明而易見的,必然是中介面的武器化。「中介面」這裏所指的,乃是一個能供人與人之間進行互動的平台或空間──國際論壇與峰會、金融系統與循環、經貿來往與對口、學術組織與大學之間的交流,以及最為明顯的媒體與社交媒體,都是大大小小不同類別的中介面。

先說金融。當今國際大國在金融層面上的排外排他,乃是局部性而針對性的。過去數年的法規與監管條例引入與相關指控,讓中國企業在紐交所面臨空前嚴峻的壓力。且看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英美歐等發達國家在金融層面上對俄羅斯政府以外的菁英、權貴的一律封殺。再看看如今中美博弈之中,不同企業在各自的市場中被指控有違當地法規法則,而受到嚴厲監管與調查。

在此,我也必須回應部分認定「美元霸權必然衰落」的朋友說法。即便華盛頓如今已經「撕爛面皮」,將美元變成一個另類的「深入敵營」的制裁工具;即使人口龐大的金磚五國其一的巴西最近宣布以人民幣取代美元作為與中國結算能源貿易的貨幣,建基在兩百多年歷史與綜合國力的美元霸權,依然讓花旗國在中小國家之中能夠呼風喚雨。若要美元失去其全球領先地位,若要包括人民幣在內的另類貨幣全面崛起成為國際社會間流通的主要貨幣之一,前提是這些另類貨幣必須有足夠的流通量、穩定性,以及能有讓絕大多數經濟體系接受的透明度與可信性。金融多極化,說比做更加容易,也來得更加遙遠。

再說媒體。無論是香港、中國內地還是亞洲諸大小國家,其人民或多或少都已被捲入了一場劃時代的意識形態與媒體資訊戰役之中。隨着地緣關係持續緊繃,社交媒體平台、主流媒體與報刊、獨立「自媒體」與評論員等在輿論層面上所發揮的重要性,只會持續加深。地緣政治的強勢崛起,對真相、社會融合,以及我們獨立思考的嚴重威脅。真相──在有勢力人士直接操控或間接滲透的媒體平台上,慘被政治打手與抹黑者、網軍與假新聞所引導。社會共融,在激進的身份政治及順理成章的極端情感渲染下,變成一個不可能達成的遙遠想像。我們獨立思考的能力,正在重視劣質「快、誇、簡」的「速食文化」下受到急速磨蝕。而這些趨勢背後,不但是自由市場經濟導致媒體與輿論徹底黑化的現象,更是世界各地政客、資本權貴、軍工複合體、國防智庫體制等所贊助或支持的產物。我們對真相的認知,不止受我們身邊的同溫層所影響,更是受我們的政府、支持或反對政府的政客、操控龐大金融與文化資本的菁英與「反菁英」(以反體制之名行親體制之實的投機者)等因素所左右。在一個資訊極為全球化的年代中,世界各國的人民的取態及信念,也順理成章成為兵家必爭之地。你以為你讀到的,看到的,就是真知灼見?當然不!

最後,不得不提學術與知識分子界受地緣政治渲染,所帶來的禍害。後冷戰的30年,不同意識形態的陣營與國家之間的學術研究(尤其是在公共衞生、經濟穩定等的相對於去政治化及政治色彩淡化的範疇中)持續地深化、鞏固。這些學術交流與合作,不只對推進科學研發及進程有莫大貢獻,更在化解多方人民之間的誤解與偏見,起着攸關重要的作用。但在中美關係緊繃、英國脫歐後對外來研究人才要求漸趨無比苛刻等因素下,學術研究不再是政治泛濫中一片樂土,更成為地緣政治的鬥爭工具。學者與學生被相互猜度及排斥,淪為新麥卡錫主義下的壯烈犧牲品。帶有種族或排外色彩的「莫須有」指控、針對跨國合作項目的「研究資金潔癖」,這些種種趨勢與現象,讓本應以專業持平態度處理研究的學者,不得不站隊靠邊,否則則會被時代巨浪淘汰。

無論是金融、媒體、還是學術界,這些本應是「政治中性」的範疇與領域,在「泛地緣政治化」(pan-geopoliticization)的趨勢下,早已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國與國間的鬥爭,早已滲透在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之中。

地緣政治確實無處不在。但正如一首我很喜歡的歌曲所說,我們必須「堅信光明就在遠方」。

地緣政治當前 個人應當如何自處?


地緣政治不是一個純粹的學術操作。我們要探討的,便是在這些諸多理論、概念、敍述之後,那又如何?到底我和你這般的「平凡人」,在這個「諸神」遊戲當中可有任何反擊之力?面對地緣政治的席捲而來,我們到底應以什麼樣的態度及手段去化解危機?還是應該逆來順受、順流逆流地接受這個時代所構建的一場場悲劇?

我不信命。我不信我們需要躺平。我更不信作為個體,我們的自主權必須交託於自以為操控一切的軍火商、國粹主義政客、媒體平台背後的操盤手,又或是高度發達科技下所衍生出的演算法與人工智能。我依然相信我們能夠在「絕地」中反擊。也正因如此,以下,乃是按著國際事務青年智庫年度會議上,一位講者所發表的主題演講一篇的反思。

同時,就着社會上現存的兩種主流謬誤,我也想正本清源地作出反駁。

一、認識謬誤,「我什麼都不認識,地緣政治太複雜了」

一種說法,認為地緣政治,以及其所牽涉到的國際關係、政治理論、文化歷史等領域過於高深,並不適合於公眾討論中出現。有些人會認為,他的專業既然與政治無關,則不應「踏過界」地去議論政治。也有人認為,對國際事務的掌握,只需要跟著權威所安排及訂下的既定規則與論述去走,不用想太多。想太多、知道得太多,對自身也沒有直接好處。這些種種顧慮下,從而衍生出一種集體性冷感,就好比30年前社會對氣候變化的態度、20年前西方社會對伊斯蘭文化與中東局勢的一竅不通、過去10年我們對人工智能崛起等,這些關鍵議題在我們當前,淪為了「過度複雜、不予置評」的題材。問題並不是我們不能認識或理解這些題材,而是我們不願意去接觸及承認我們一時的無知,並從而對症下藥地改變我們的知識不足。

第一,地緣政治並不難懂。地緣政治的本質是國與國之間的權力博弈。國與國之間的互動,無疑比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肯定有所額外的繁瑣性與複雜性,但這些因素並不足以讓其擺脫人性最基本的框架與要求。粗疏而言,人對錢、地位、權力、知識、「道德立品」的追求,就好比不同國家對資源、國際話語權、軍事影響、情報掌控,以及自身意識形態對外投射的追求。而每一個人內心必然出現的糾結與矛盾,正可比喻成國與國內部的本土政治、派系、路線等的鬥爭。不同人有不同的生理與心理結構,並沒可能「一本通書睇到老」,就好比國與國之間的特性、文化、秩序有所不同,不應以為只有一種政治體系或文化體制能適用於全世界。我過去一段時間,以及接下來在不同的崗位上,望能將地緣政治的知識繼續「輸出來」,供大家參考。更希望香港不要以為自身能幸免於國際政治風暴,再次墮入我們曾經陷入的政治危機與困境當中,淪為大國政治操作伎倆的犧牲品與工具。

第二,知識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如今媒體界普遍充斥的「速食文化」,其實問題並不在於「速」或文章「長短」,而是為求引起及吸納觀眾注意,而所將事實無限簡化及二元化的「工業生產」(mass Industry production)作風。無論是面對嚴峻挑戰的傳統媒體,還是流量為主導的網上媒體,還是所謂獨立而實際上為極端觀眾奴役的自媒體(KOL),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媒介世界與現實世界愈來愈脫節,卻也從而惡性干預現實世界的年代。如何在這混沌年代中保持清醒?首先,我們必不能盲目相信KOL或個別評論家對時事的評論,更應自行進行「過濾」與「深思」──過濾,乃是通過參考大量學術文獻、非學術的資料來源,通過辯證與對話來去蕪存菁。深思,是為了尋找芸芸時間中的規律與脈搏。然後,在閱讀及吸納媒體資訊之時,我們必須保持批判性與挑戰性思維,反思他們背後的利益、背後隱藏勢力、政治計算與操作到底為何。不要因某些媒體裏面說的與自己意見相符合,便盡信不疑。更不要因某些媒體立場表面上與自己相抵,而將其所有所說的否定。從來都不認為純粹透過讀讀國際關係、翻翻比較政治的教科書,便能成功地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政治論述。學者不等於專家、專家不等於研究家,而只有研究,方能帶來一套工整的論述。同時,我們也因而不能被銜頭或表面的資歷所忽悠。再者,即便我們沒有時間或精力去進行以上的過程,也應當無時無刻提醒自己,我們讀到的未必是真,我們相信的未必是對。權威的維持前提,乃是民眾對其言聽計從。同時,要權威向人民問責,我們必先具備「問」與「責」的能力。保持懷疑、保持清醒。

第三,讀通政治,先要讀透歷史與文學、知悉科學與地理。我們涉獵必須要廣闊。讀莎士比亞的《理查三世》(Richard III),能讓我們看到,若獲權形式有欠認受性,也未能透過良政治理處理自身管治論證性,君主則有可能失民心、失天下,從而戰敗沙場。同時,涉獵《理查三世》等的文學作品,有助於讓我們理解到英國──這個文化資本雄厚而軟實力傳播出眾的國家──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語言、什麼樣的文化去構建及影響他國的話語體系。讀坂本龍馬,不但能讓社會改革者及周旋在各大小持份者之間的人感同身受,更是讓其理解到日本十九世紀初中旬幕末時期,國內政治體制改革的一波三折。露絲・班乃迪克(Ruth Benedict)著有人類學著作《菊與刀》,裏面即便有不少主張與論述未必能最為準確地反映當今的現實,卻也影響了一整代美國政策界對日本文化的定性,以及二戰後日本治理的管治軌跡。班乃迪克早期研究,卻是針對英國文學作品的──她深深相信文學與媒體傳播,乃是接觸與認知一個文化體系的最佳方法。甚至若我們要對人工智能對我們日常生活的衝擊與影響建立起約略的認知,我們大可透過如李開復和陳楸帆合著的AI 2041Ten Visions for Our Future與英國著名電視劇《黑鏡》(Black Mirror),嘗試沙盤推演及預測人工智慧對國際博弈與所關係帶來的影響。綜上所言,我們有方法,也有能力從日常生活入手,建立對廣大世界更充分的認知;而日常生活中的歷史與文學,乃是為我們開啟地緣政治大門的鑰匙。

不要以為地緣政治很難懂──這種思維的存在及興起,正是讓我們陷入無窮無盡的自願性無知(blissful ignorance)的因由。也不要相信地緣政治可以簡單而易明的單一框架或淺白「比喻」(什麼,「爸爸與媽媽吵架」(比喻中美關係),又或是「兩個鐵桿子兄弟」、「妻子被揍,所以必須反擊」等的荒誕類比)作概括。政治可以很複雜,而複雜的東西未必能容易地簡單化。過分追求將複雜簡單化,到頭來只會淪為被意識形態文宣玩弄在股中的被忽悠者。我們得要對自己掌握複雜性的能力具備基本信心。

二、消極謬誤:「我知道了,又怎麼樣?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另一種錯誤思想,則是認為即便我們知道地緣政治的運作與基礎,也無從入手。原因很簡單:即便我們知道政治秩序與規律為何,從而讓政治家與外交家的野心表露無遺。但作為普通老百姓,我們根本無從入手,也無法去正視或克服箇中的難題。中美關係交惡、俄羅斯進攻烏克蘭、以巴衝突局勢升溫、沙特阿拉伯選決與伊朗復交,這些種種國際事件皆有其攸關重要性,卻也因而有必然的局限性:局限在只有部分極具影響力的菁英、權貴、政客,方能利用龐大的資源去扭轉乾坤。這種說法表面上很具吸引力,因為其將我們的地緣「政治冷感」合理化、常態化。在這些人眼中,「地緣」、「政治」應當留給外交家、軍事家、謀略家去判斷,而不應讓平民百姓去左右及定奪。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即便我們嘗試去「謀」其政,也難保不會被視為僭越我們似乎必須遵守的底線與規則,成為對權威的不當挑戰。

解決方案其實可從「二軌外交」(Track II Diplomacy)入手──「二軌外交」,乃是讓非政府的平民百姓,將地緣政治認知轉化成以和平為主導的理性動能。我一直以來所倡議的「二軌外交」,也就是通過國與國之間的非政府機構與持份者周旋,從而複製或輔助國與國之間的主流「一軌外交」,其能開拓出在官方交流範圍以外的「樂土」,促進各種形式的合作與共融互通。無論是中美學者與智庫私下的交流所帶來的初步共識與「破冰」,還是中國與東盟之間透過商貿來往而所建立的牢固友誼與戰略性互信,這些都是二軌外交的重點成果。然而二軌外交,也需要一套完整而全面的理論框架。

二軌外交的精髓在於一個「ABCC」框架 ──Academic-to-academicBusiness-to-BusinessCulture-to-cultureCitizen-to-citizen,也即是學術、商業、文化、人民四大支柱。這四大支柱各自發揮着不同的作用,卻也相輔相成、互惠互補。先說學術:對地緣政治具備一定基本認知的學者,本身未必需要出身政治科學或人文課,也能通過自身與他國同僚的合作、對話、溝通,設置及推動雙方有利於合作的專題性政策倡議(比方說,公共衞生、生物科技、氣候變化與糧食安全與技術),間接將雙方研究社區之間的仇視降低,也為有意專心學術者提供一個關鍵避風塘。

商業層面上,投資者、生產商、大型投資銀行,除了需要懂得如何去周旋在不同勢力的期盼與政治綱領間,更應妥善利用自身在商業層面上的專業知識,創造「共同勝利」的基礎。七十年代中美關係破冰、九十年代初東西德破鏡重圓,這些過程當中都牽涉到龐大的經濟利潤,通過均衡的財富「再分配」與「再創造」,為無數人民帶來幸福基礎。商家相對中立、目標為本、以串連多方利益為己任的心理,讓他們在國際對立位中,扮演調停者與跟多方同時合作的角色。貿易未必能防止戰亂爆發(可參考一戰前德國與歐洲其他諸國的經濟往來、二戰前日本與美國的貿易),卻能在戰爭爆發前後,為有意周旋與談判的外交家提供籌碼、底氣,以及私下溝通的關鍵管道。

再者,文化與文化體系之間的交往,也是二軌外交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文化工作者具備着任重道遠的責任,因為他們的創造乃是政治冷感或中立的大眾,對別國以及世上其他社會群體的「第一印象」(First impression)。表演、展覽、撰寫、策劃、監督,這些過程除了是文化傳播與創造的一部分,更是溝通價值觀、政治立場與世界觀(又或是沒有特定政治立場的世界觀)、秩序與歷史的最佳載體。在文化圈中具備影響力與知名度的,往往(但未必必然)擺脫於俗世政治的枷鎖,跳出狹窄國家博弈的限制,與對方進行交談。俄烏戰爭以後,歐洲諸國針對俄羅斯裔的指揮家與音樂家作出鋪天蓋地的攻擊,一來乃反映着失去理智的民粹歇斯底里,二來也間接揭示他們對俄羅斯文化軟實力透過音樂傳播的忌憚。這並非為他們族裔歧視手段合理化,更反而揭露了在大國政治當前,文化被政治化與渲染化的悲哀結局。即便前路漫漫,文化工作者有義務,也有必要嘗試在「一軌外交」崩塌之時,盡其所能去保存「二軌」上的對接與交流,以留待國與國關係重新正常化一天到臨。

當然,在現實生活裏面,不是所有人都具備以上的政治與文化資本,又或是必須的社交網絡與社會地位,去追尋在亂世中一股屬於自己的自主權與清流。在財富極端不平等、地位與權力分布懸殊、政治體制缺乏開放或透明的社會裏面,要驅動以上的變革與倡議,談何容易?這也是為何我們需要第二個「C」,也就是公民與公民之間的「民心相通」(可參見「一帶一路」的核心綱領之一)。作為我們國家的公民,我們有責任去促進國家與其他國家之間的合理而開放私人交流,以確保人民之間的對話、溝通不受政治工具化(Political weaponization),也不會淪為政府與政府之間博弈被禁的犧牲品。在以上四大支柱當中,公民之間聯繫乃是最具彈性,也往往深入而打動人心的:一個來自於別國的好朋友,對你的影響力肯定大於源自別國的商貿或文化人物(當然,個別文化偶像為例外)。通過盡量在「ABCC」框架下的多重參與(比方說,我既是一名學者,也是一名對文化頗有興趣的人士,本身也是一個普通中國香港公民),讓我們絕對應當嘗試駕饄地緣政治中的矛盾撕裂,而不受其牽著鼻子走。

隨着溝通與傳訊科技的日益進步,有能者通過傳播及灌輸正確的資訊(比方說,通過區塊鏈去鼓勵及增加「正確資料」的傳播流量與概率),能將自身的能力投射及轉移至其他人身上,從而擴大「知識圈」。須知道,不偏不倚的客觀知識就是一種行動,也是一種對弄權或奪權者的自衞術。商人、投資者懂得哪裏的地緣政治風險最高、戰爭走勢為何,對其投資與生產決定也有取決性重要性。避險,乃是為了增長、發掘更多機遇,踏出第一步。推廣對地緣政治的認知,本身就是一種能驅動社會在外交漩渦中增加自主性的建設性行動。知識是行動,而不是權力。知識是行動,而不是力量。

三、結語

最後,我們也當然可以選擇堂而皇之的藉口,去「躺平」。可能我們會覺得,既然地緣政治這麼兇險,我們也無意置身事內,更看不到透過以上種種渠道或方式去「克服」或「逃離」政治的可能性,那我們倒不如認命,接受政治暴風雨的任意摧殘?但這種想法,誠然是不成熟的,也是不負責任的。國與國之間的政治計算與權鬥,正在威脅着我們全球整體人民的福祉與利益。

戰爭,讓家庭支離破碎、讓人民國破家亡,更有可能在核能、人工智能、數據電子平台、演算法的種種交織加碼下,衍生出危險的絕對衝突。我們需要大國去合作、共商,從而化解包括氣候變化、流行病、戰火燎原、人工智能急速發展所帶來的存在性風險。

再者,即便我們能夠「全身而退」,保存自己與家人的性命與財產,但若我們活在的世界是一個禮崩樂壞,受戰爭販子催動而變成血流成河的「鬥獸場」,試問我們又怎能活得安心、活得過去?讀通,讀透地緣政治,其實也是為了一種基本的道義執着,為着保存集體人類和平生存的基本權利。當然,站在一個沒那麼高的道德位置來說,唯有掌握國際情勢演變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方能存活。

2023年4月16日 星期日

從民主峰會談民主的理想與現實

美國上月底舉辦第二屆民主峰會,會上的最大新聞,除了華府宣布撥款6.9億美元推動全球民主發展,就是哪些國家獲邀或不獲邀出席。箇中邀請準則既已為人詬病,質疑峰會是否美國拉朋結黨的平台而已;站高一點更應關注的,是連續兩屆峰會均沒正視當下民主問題,未有討論或研究怎樣完善民主設計。

常云,民主雖非完美制度,但為迄今最好制度,故大家仍應朝此方向前進。然而,隨着時代變遷,由互聯網上的圍爐取暖,到社會階層的日益固化等,都令民主在理想與現實之間鴻溝擴大,人民呼喊「你不代表我」的聲音既是愈趨高漲,對民主的正面評價以至投票意欲也每下愈況。

政改呼聲高 民主抵終點?

民調機構Pew Research Center2021年春天的一項大型跨國調查顯示,高達85%的受訪美國人指需要進行政制改革,遠多於經濟改革的66%和醫療改革的76%;其中,42%更指需要全面的改革,另外43%亦指要作大幅改動。意大利、西班牙、韓國的支持政改比率則超過80%,法國、比利時亦逾70%。背後原因十分簡單,因為人民對民主運作並不滿意。調查裏,58%受訪美國人俱表不滿,意、西、日的不滿率更逾60%。即使英國的滿意率有60%,但在「沒有最完美,只有更完美」的基礎上,亦有超過50%英人認為需要政改;反之,多達82%滿意民主運作的新加坡,這個沒有受邀出席民主峰會的國家則僅39%支持政改,另外高滿意度的瑞典和紐西蘭的撐政改比率同樣偏低。

遺憾的是,在支持政改的受訪者裏,絕大多數並無信心政制會變,譬如撐政改的美國人中多達67%皆沒信心,意大利人中更超過80%,英國人中亦有75%。想當年,香港有人擔心通過政改「袋住先」,可能「袋一世」;詎料,彼岸民主國度才真正「袋一世」。

這個結果,跟上述民主峰會的情況一致,就是民主國家彷彿「自我感覺良好」:既已自居民主國家了,又何來更進一步的完善空間及需要?問題是,上述民主國家真箇抵達民主的終點,亦即歷史的終結,抑或純屬自己畫地為牢,使民主發展裹足不前,無法進步?

調查還單獨問及各地對美國民主的看法,命題是「美國是否一個民主好典範」。在包括美、英、加、法、德、澳、紐、日、韓、台等16個被視為民主的地區之中,中位數計算只有17%表示認同,23%則指從來不是,另外57%則指過去乃好典範,但近年已不是了──美國人本身更有72%覺得今非昨是。另一民調機構YouGov於去年8月的調查也顯示,近三分之二美國受訪者說,美國國父們會對美國的演變感到失望。

不信任政客 不信任選舉?

民主的一大理想,是透過一人一票產生具公信力的代議士及執政者;但事與願違,人民對政客的信任卻諷刺地愈來愈低。皮尤研究中心去年9月的調查顯示,只有2%的受訪美國人對民選官員非常有信心(a very deal),連同相當信任(a fair amount)亦僅佔28%,比例是包括醫療科學家(80%)、軍隊(77%)、科學家(77%)、警員(70%)、公校校長(68%)、宗教領袖(53%)、新聞工作者(44%)、商界袖領(39%)全部選項之中最低。這個長時間的追蹤性調查,反映低信任問題絕非今日之事,對民選官員的信任度幾乎每年都敬陪末席。

三權之中,行政與立法機構皆為選舉產生;兩個民調機構YouGovGallup均有問及美國人對三權的信任程度,結果不約而同地指出,不信任的比率均較信任的高,信任度還每下愈況,其中對行政、立法的信任度也低於司法機構。

YouGov最新調查於今年2月底進行,發現不信任立法機構的比率高達64%,不信任行政機構的亦達56%;民眾縱亦不信任司法機構,但意想不到是其52%的比率,居然較兩個由選民親自選出的機關還要低──當然,早前法官委任風波及墮胎權判決,司法政治化(即民主化?)誠多少拉低了司法獨立性與專業性。

然而,Gallup的追蹤調查,卻突顯了不信任問題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千禧以前,美國民眾對三權的信任度均逾50%,惟之後卻呈拾級而下之勢,去年對立法、行政、司法的信任度依次僅為38%43%47%,同樣是三者皆低於50%,且同樣是民選機構信任較低。客觀事實反映,誰說民選產生的,必獲民眾信任呢?

民選出來的不獲信任,亦終損及民選制度本身的公信力,一大體現是選民不再投票,反正誰當選都無分別。總部位於瑞典的國際民主及選舉協助研究所(IDEA),最新的《2022全球民主現況》報告顯示,以2001年為基準,環顧歐洲41個有選舉的國家之中,多達30個國會投票率均見下跌,報告直言當地必須重訂新的社會契約(Social contract),否則選民噪動或釀成更大危機。報告還指出,拉丁美洲於2018年至2022年期間,區內76%的全國性選舉均由在野黨勝出,顯示選民對當權者有多不滿;但同樣地,愈來愈多選民且對選舉失去信心,其中智利的投票率下滑程度最誇張,國會投票率從2009年前普遍高約80%,暴挫至之後3場選舉的不足50%。另外秘魯、巴西等亦顯著下降約10個百分點。亞洲方面,由日韓到印度,投票率亦從數十年前,尤其是剛開放民主時高逾70%以至90%,迄今累跌了約20個百分點之多。

過濾氣泡 少數不服多數

何以故?愈來愈多人均認同,互聯網的誕生,尤其是社交媒體的普及,已嚴重威脅到民主精神。因為,民主有好些前提,包括資訊要自由兼全面流動,否則選民就易受誤導作出錯誤決定。惟眾所周知,網上資訊既是良莠不齊,各地政府對此卻莫衷一是。

皮尤研究中心去年春天的民調指出,多達64%的受訪美國人指社交媒體對民主而言是壞東西,逾80%指在社交媒體上操弄假新聞和謠言是容易的,相對地不足20%認為這是一個文明的談論政治平台。另一機構Ipsos上月剛出籠的民調亦指出,超過60%的受訪美國人擔心,社區內有人根據虛假或誤導的訊息作出投票決定。該調查還顯示,多達77%受訪美國人認為人民活在「過濾氣泡(filter bubble)」之中,即只想看到自己所認同的資訊;而受訪27國平均亦有65%,約60%還指摘其他人根本不理事實,只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諷刺的是,普遍只有兩三成受訪者,直認不諱自己同樣置身「過濾氣泡」。

「過濾氣泡」,又或圍爐取暖,一方面令民眾不能全面掌握實際情況,另方面也導致撕裂分化甚至同仇敵愾氛圍。理想中的民主,是少數服從多數,當決定出來就大家一起遵守;然而,在撕裂分化的社會,各走極端及各行各路已成常態,民主選舉根本發揮不了凝聚共識的作用,也無法產生出眾所認同的「共主」。

上文提及的Gallup民調便指出,民眾對行政機關的信任度呈現高度黨性(partisan)。調查特別按執政黨與在野黨來劃分,例如最新民主黨執政,民主黨支持者對行政機構的信任度便高達87%,反之上屆由共和黨當選,共和黨支持者對此的信任度亦有89%;事實上,歷年來,只要自己支持的政黨當選,其支持者對行政機關的信任度均超過80%,並無多大變化可言。換言之,真正拖低整體信任度的關鍵,乃在野黨支持者對執政機關的信任度屢創新低,好像克林頓(民主黨)和小布殊(共和黨)時期,當時各自在野黨支持者對行政機關的支持度仍有40%,但到千禧之後已跌至20%,到特朗普之後更跌至個位數。至於中間派對行政機關的支持度,同期亦從60%降至40%左右。黨同伐異的現象,在立法機構信任度上更為明顯,在野黨支援者對此的信任度,同期便從介乎60%70%大跌至最新24%,中間派的數字也從50%左右降至36%。可見,民主並無促成「少數服從多數」,從結果論顯然「少數不服多數」。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還發展至「輸打贏要」之窘,特朗普支持者普遍不承認拜登勝選。

始終,多元社會七嘴八張,當權者誠難討好所有人,而民主選舉的「贏者全拿(winner take all)」玩法,也容易令輸家實際利益受損,又或感覺利益受損。文首提及的皮尤研究中心跨國民調顯示,當問及是否覺得國家為了全民利益運作,與千禧之初相比,正面看法比率銳挫,譬如意大利從88%大跌至2019年的30%,德國從86%減至48%,英國和美國亦從約65%降到45%左右──須留意的是,除了降幅驚人,比率並已跌至50%以下水平。更有甚者,調查還透露,受訪者指新冠疫情加劇了國內撕裂分化,畢竟這個關係生死的議題大大激化兩派矛盾,好像戴不戴口罩、打不打疫苗等都言人人殊,其中荷蘭和德國受訪者認同國家更分裂的,比率從2020年的50%升至翌年約80%,加拿大和日本也從不足30%升至60%左右。如趨勢持續不變,未來黨爭問題必然愈演愈烈,而許多原來不屬政治的問題,也恐捲入政治漩渦之中──泛政治化與高度政治化的惡果,香港人恐怕知之最詳。

民主不成了 另闢蹊徑嗎?

理想中的民主,不單是凝聚共識的平台,也是和平處理矛盾的辦法;可惜,當世人不再信奉民主,就唯有訴諸其他手段達致目的,包括武力。這想法類似香港所謂「公民抗命」,但問題是「公民抗命」也發生在許多民主國家,選民不見得只會和平地訴諸手上一票。由美國國會騷亂,到近期的法國反退休改革示威、以色列反司法改革示威等,都可見到民主地方亦有暴力抗爭的畫面,同樣是火光處處和滿街催淚煙。

前述關注互網聯影響及「過濾氣泡」的Ipsos調查,針對美國和法國近期暴力抗爭深入研究,發現絕大多數民眾始終反對暴力。高達85%的美國受訪者指出,透過暴力來實現政見是不可接受的,不單執政民主黨有85%認同,就連在野共和黨亦有86%;至於法國,也有74%受訪者指使用暴力去捍衞利益是不可接受。以上結果,充分反映不論政治理念多麼崇高,暴力始終不獲主流民意支持。

然而,當既定的民主制度不成,透過暴力又不獲接受,那麼如何是好?

民主雖是目前最好的制度,但民調揭示這已存在改革的需要與呼聲,不少民眾且認同或需要另闢蹊徑。Ipsos的調查發現,認同其他制度跟民主一樣好的比率,法國長期徘徊於30%的水平,數字當然並非很高,但也非特別低。當問及為了修正國家,須否一個強大領袖願意去打破規條,調查發現受訪國家的平均支持度竟逼近50%;其中,泰國、土耳其的比率高近70%,大家或不太意外,意外的是英國亦達50%,愛爾蘭有53%,而美國、法國也有約40%

其實,近年有個命題:西方早前認定,隨着中國富起來,遲早會變得民主;然而,這個期望落空了,中國強大了卻沒同步民主了。相關命題止步於此,沒有再深入討論下去,包括反思為何中國的民主化不如預期。原因其實簡單不過,正因西方民主百病叢生,中國發展則欣欣向榮,所以由當權者到普羅大眾都不覺得中國要變。這個結論,無疑是西方的一個「不方便真相」,這也是上述命題沒有發展下去的制約。事實上,西方一直過於迷信民主了,彷彿民主只有優點沒有缺點,以致無視了世上還有其他可能性。不是說中國模式較好,但民主模式是否如理想般好,其運行至今是否遇上新問題,以至存在完善修改的空間?民主進程一味抱殘守缺、沒有因時制宜,甚至如同宗教化禁忌「不要問,只管信」,肯定不利可持續的有機發展。

始終,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實,不管講法多麼冠冕堂皇,兌現不了則僅空頭支票。以上不同機構所進行的不同結果,正正突顯了民主最關注的東西──民意,也覺得民主的運作亟需改善。回溯民主萌芽之初,較多只有「民主對極權」二元性,旨促王室貴族還政於民,故民主路上的盡是同路人;但是,民主社會發展至今日階段,情況已不一樣,因民主之路也有廣闊光譜,故民主路上不見得全是同路人,而各行各路及各走極端,更威脅到良政善治及政權公信力。近年,金融上所販賣的「理想」層出不窮,由去中心化的虛擬資產,到超越現實的元宇宙等,今日皆被質疑份屬天花亂墜的hype;在歷史長流下,曾如烏托邦一般的共產主義已證明難以實現,現在的民主理想又能否通過時間和實踐的洗禮?

也許,民主峰會所應着眼的敵人,不是其他非民主地方,而是要先治好民主本身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