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2年2月3日 星期四

從哥倫布到彭定康

  『交接儀式結束,查爾斯王子、末代港督彭定康、時任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港譯貝理雅),以及所有港英官員登上英國皇家遊艇「不列顛尼亞號」……緩緩駛出香港維多利亞港灣,漸漸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裹。英國人走了,香港回歸祖國的懷抱,然而英國人帶來並且在香港推行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殖民主義,是否也跟隨着他們撤離了東方這顆璀璨的明珠?』這是《從哥倫布到彭定康──看全球殖民主義的興衰浮沉》書中的一段文字。

  1492年哥倫布率領以尋找香料為目的的葡萄牙船隊揚帆西行,發現了美洲新大陸,拉開了全球殖民主義的序幕;199771日,香港末代港督彭定康神情哀傷地抱着被最後一次降落的英國國旗沮喪離開港督府,拉下了全球殖民主義的帷幕。

 三聯書店介紹這本新鮮出爐的作品:「從十五世紀大航海時代哥倫布『地理大發現』開始,通過大量具體生動的歷史事實和典籍故事,畫卷式地展示五百多年來殖民主義在全球興衰浮沉的發展歷程。」這本書的作者吳秋文曾任《香港商報》副社長,近年醉心網絡文化。他是散文高手,當年散文集《聽風拾秋》出版時更獲國學泰斗饒宗頤教授題寫書名,閱讀這本書之後,才知道他對西方殖民主義歷史和港英政府殖民主義有深入研究,感到有些驚喜。全書以敘史性的形式,從廣袤的非洲大草原到茂密的亞馬孫熱帶雨林再到富饒的亞洲大陸,向你講述十五世紀以來發生在全球各地欺凌霸弱、巧奪豪取、弱肉強食、刀光劍影、殺戮滅絕的殖民與被殖民的各種故事。血與淚的悲慘,存與亡的沉重,驚心動魄,催人反醒。

 《從哥倫布到彭定康》還從另一個嶄新角度,為你展現了香港的今生前世,風物掌故。長期以來,被譽為「東方之珠」的香港給人感覺是一座繁華發達、富裕文明、自由舒適的現代化國際大都會。2019年一場「修例風波」,長達近一年的打砸燒鬧暴力活動,把素有國際購物天堂、世界金融中心之稱的香港,一夜間似乎淪為「暴力之都」「恐怖之城」。

 香港回歸祖國20多年,為何還會出現如此動亂,作亂者許多還是在香港回歸祖國後出生長大的。不少人深感困惑:香港怎麼啦?

 吳秋文曾在回歸前後的香港工作生活多年,對香港有着深厚的感情,更因工作對香港社會和文化有着更多的涉獵和深刻的理解。濃烈的情懷加上廣闊的視野和博聞強記的見識,從500多年來全球殖民主義興衰沉浮的思考中直面香港,通過大量的歷史事實和典籍故事,展現了從1842年鴉片戰爭失敗香港淪為英國殖民地到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150年來,香港被英國殖民統治的歷史現實和回歸祖國後種種如幽靈般飄浮不散的殖民殘存,直指香港的亂象就是殖民餘毒的作崇,不清除毒害,香港毋日不寧。

  這本書最大的特色,是把香港回歸後殖民主義陰魂不散種種事實的來龍去脈,放在全球殖民主義的大歷史背景中加以分析和思考,從而跳出就事論事、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狹隘思路,獲得一種寬廣縱深的視野。「不知是哥倫布創造了歷史,還是歷史恰巧選擇了他,總之哥倫布成為開啟全球殖民和殖民主義的正式揭幕人。歷史性的殖民與殖民主義,讓華夏文明的發展橫生枝節,讓印度、東南亞、非洲等文明遭受劫難,讓美洲曾經燦爛輝煌的多個古老歷史文明永遠消失。」正是這種歷史的、全球的視野,讓讀者更容易看清楚西方殖民主義掠奪的本性,以及對世界其他文明的破壞力,無論今天殖民主義者用什麼語言包裝也掩蓋不了。「如今,世界各地的殖民與殖民主義逐漸衰敗,不斷地退出歷史舞台,一些人成為世界各地殖民主義的落幕人,在這些人當中,有一位非常經典、被中國人所熟知,甚至世界聞名的人物,他就是末代港督彭定康。」作者將殖民主義基因圖公諸於眾,彭定康的一切謊言便不攻自破,原形畢露。

  這本書的另一個亮點,是作者不僅以深入淺出的手法揭露歷史真相,同時運用記者現場描述的筆法,還原一組組新聞鏡頭,喚醒人們的記憶,而且提出不少尖銳的問題,引發讀者去思考現實和未來。例如在「香港後殖民問題」一章,作者引述香港研究機構的民意調查數據,在選擇「香港人」或者「中國人」身份標籤時,選擇「香港人」的比例在回歸後曾經逐漸下降,選擇「中國人」逐漸增多,對作為「中國人」的身份認同與國家認同感不斷上升。「然而,二○○八年後選擇『香港人』的比例則一直上升,反之選擇『中國人』的比例一直下降,而且下降趨勢在香港年輕人當中非常明顯」,對於這種現象,吳秋文提出:「為什麼香港人對於『中國人』的身份認同與國家認同在回歸以前、回歸初期十年、回歸後近十年呈現如此變化與波動?」這個問題非常到位,值得每一個香港人、每一個「一國兩制」持份者認真思考。眾所周知,二○○八年發生汶川大地震,香港各界以血濃於水的同胞之情踴躍慷慨捐款賑災,感人場面至今歷歷在目,二○○八年北京奧運開幕,中國第一次主辦全球最大體育盛會,北京令全世界驚艷,其後六十三名中國奧運金牌健兒訪港,香江全城歡樂,廣大市民共享祖國和民族的榮耀。為什麼這一年會成為民意的拐點?應當如何看待這類民意調查?這些都值得深思。

  回到本文開頭引述該書作者提出的問題,我完全同意,殖民主義並沒有隨英國人撤離香港,香港回歸後沒有「去殖」是一大失誤,但是如何「去殖」是一個大課題。對於殖民主義人走魂留,我不完全認同該書作者的觀點。實際上,在改革開放之前,香港對內地人最大誘因是經濟,是金錢和生活。

 風雨過後不是煙。經受500年狂風暴雨的殖民與被殖民的世界,不可能一下子如過眼雲煙、煙消雲散,更不會就是晴空萬里、天朗氣清。然而,不經風雨不見彩虹,正如書中欣然所言,經過一番狂風暴雨的洗禮,和世界許多被殖民過的地方一樣,香港的碧空已出現了五彩繽紛的彩虹,我們堅信香港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孟子云「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意在提示世人,在江河大轉折、大壯闊處,方能探知水流趨勢。以此類推,考察歷史變遷亦如是。不論是中古世紀的「東學西漸」,或是近世以來的「西學東漸」,人們在看待東西勢能轉換的過程中,往往只關注到強勢者的情況,那些被影響的、被同化的,則成為沉默的大多數,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近代以來,以「西方中心觀」為主導的歷史撰寫與價值取態,深刻影響着世人。伴隨着資本主義在全世界範圍的擴張,西方華麗的物質文明外衣漸漸迷惑了人們的雙眼,令人產生「西方的繁榮從來都是這樣」的錯覺。這種思維定勢一旦形成,便深入腦海、難以磨滅,一如今日西方世界在人們眼中的印象。

 當哲學與詩歌對於觀念的關注被指引向現實世界時,歷史需要的是哲學和詩歌中那些活躍思想力量的聯合。縱觀本書的謀篇布局,充分體現了這種特點。不同於其他歷史類著作,本書打破時間序列的框架,以詩性的筆觸,在開篇便道出殖民主義的始末,為讀者勾勒出殖民主義的大體輪廓,提綱挈領地將主題呈現給讀者。在其後的主要篇幅中,作者用生動的語言,簡要擘畫出殖民主義在世界各地的表現形式。不同以往大歷史框架的敘述,全書儘量通過小切點來串聯這些殖民侵略事件,通過對胡椒、甘蔗、香料、橡膠、可可豆等貿易的描述,管窺一豹地概括早期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血腥與殘暴。那些星羅棋布地散落在傳統史書中的史料,被有機地串聯起來,具有張力的文字表述,令閱讀的趣味性顯著提升,對於讀者而言無疑是有益的。在殖民史敘述中,作者對亞洲著墨頗多。這不僅僅是由於亞洲殖民苦難的深重,更多的是一種對於現實的關照。作者注重對香港近代史的考察,從茶餐廳的演變,講至各類地名的由來。若不從頭看起,讀者似有信步漫談之感,生活氣息十足。對於中國的沉淪及日本的崛起,則用「龍低頭」「蛇吞象」這一形象比喻,令人耳目一新。但是正如作者開頭所呈現給讀者的,這些掌故拾遺式地侃侃而談,最終仍是為了面向現實,揭露殖民主義在原始形態蛻變之後的面貌。

 本書的後半部分,力圖揭開殖民主義的「畫皮」,重點聚焦香港。在探討香港「去殖民化」這一話題時,作者對於今日香港所普遍存在的殖民殘留,一一溯源。從法官的假髮到警察部隊的英式部操,從公民教育到香港街道的英式地名。作者以非線性的方式,將這些因素串聯,形象地勾勒出香港殖民遺毒的危害,對「反23條」「修例風波」等重大社會事件進行深刻反思,對於「去殖民化」問題,提出了基本的識見。

 事實上,作者並未想給出解決殖民問題的標準答案,更多的是思考未來解決這一問題的路徑。作者深知,末代港督彭定康的離去,並不意味着殖民主義的終結,殖民主義的幽靈仍在、並將長期地與我們共存,它總能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表現出來。而作者寫作本書的目的便在於,叫醒那些還沉醉在「西方優越」謬論中的人們,令他們在認知觀念上有所觸動。

 作者的期望是美好的。但是,「全盤西化」「崇洋媚外」,這些並不是什麼新詞。不僅僅在中國,在所有被殖民主義戕害的國家及地區,都存在相當一部分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人們很難完好地回答「為什麼殖民越久發展程度越高?」的問題,但西方漢學界似乎已開始反思這種外部影響的關聯性。以費正清、柯文為代表的兩代學者,逐漸從「衝擊-反應」框架的窠臼中走出,以「中國中心」或「東方主義」的觀念重新審視被殖民地區的歷史,這種以內發動力為核心的探討,展現了全新的歷史敘事範式。作者在行文中,無形地與這種敘事範式相契合。

 今時今日的形勢,較之殖民時代已大為不同。被時間淹沒的殖民罪惡,隨着西方話語權的衰落逐漸浮現。現實已經宣告,所謂「歷史終點」的資本主義制度並未成為人類的終極方案。被資本主義繁榮表像所掩蓋的殖民罪惡,必須深入批判。這種批判的過程,是被殖民地區人民的覺醒過程,也是對舊日西方列強的警示。歷史已在不知不覺中,再次處於趨勢的拐點。雖然不能將此完全概括為「東升西降」,但站在這種歷史高度所體現的思考,一如當初提出「西學東漸」的人們所思考的——在勢能轉換中,我們應有何擔當?有何作為?都值得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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