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1年4月10日 星期六

中國功夫

《莊子‧達生》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 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橛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啁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 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 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其佝僂丈人之謂乎﹗

解曰
孔夫子帶著他的學生到楚國去遊歷,在樹林中碰到一個駝背老頭在粘蟬。粘蟬要挺胸抬頭,這對一個駝背老頭本就相當困難,但他粘蟬,卻能百發百中,就像在地上撿金銀元寶一樣容易。孔夫子看了,就相當佩服。他問老頭這巧妙本事是如何練出來的。老頭說:我有達到這本事的修練方法。起先把兩顆丸子重疊起來,用竹竿把它頂著,練了五六個月,兩粒丸子就能立在竿子上不掉下來。有了這個功夫之後,粘蟬就很少失誤。繼續修練,如果能把三粒丸子重疊起,立在竿子上,它都不掉下來,那麼粘蟬時就十有九中。如果把五粒丸子重疊起,立在竿子上都不掉下來,那麼粘蟬就像在地上撿拾一樣簡易容易。

練到這境界,我的身體有如枯樹,舉竿的手臂有如枯枝,即是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凝寂停審,不動如須彌。面對著天地萬物、人間萬事,他都不動心、不亂性,而他的心性、全力貫注在蟬的翅膀上,不打妄想,也不因紛繁的萬事萬物而改變我對蟬翼的注意,只把蟬守著,那還有什麼得不到的呢。

孔夫子聽了非常感慨,對他的弟子們說,這痀僂丈人在捕蟬的時後,真的已經入了甚深禪定,達到了用志不分,凝神專一的境界了。

上文提到李小龍的截拳道,算是由中國功夫——咏春拳演化出來。中國功夫馳名世界,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之表表者,現代人不論中外,皆盛行晨運打太極,等於說太極所包涵的美學、物理、人與自然之間的「體會」,經已被充分接受和認許。

中國武術從開始便沒有身體物質和精神領域截然二分的界限,其哲理來自道家與佛家傳統,發揮在練習功夫之能強身健體,又能提供所謂德育體群美的教育效應。

武功固然可以由個人練習而有所體悟,但在群體例如集體操練方面,表現出一種體群呼應的韻律美感,將身體美學昇華至教化與藝術兼備功能。

所謂體會,便是一種通過人的身體動作、運勁、蓄勢、速度以至身體語言、姿態等等的層疊網絡,令練習功夫者得以對人體的技術,加上使用工具(武器)時之人與物反覆疊加的關係,悉數釋放其中的創造能量。現代運動的理想目標在乎發揮一種純真性,從動物行為學例如遊戲中發掘宇宙間最基元的「物質流動」哲理。這樣說便使中國功夫成為舉世矚目的純真典範項目。武術現時逐漸被納入國際項目(例如奧運),其中的表演舞蹈形態,加入蓄勢運勁等內外兼備的身體美學,可以說是既獨特又能引起共鳴、既深具文化集體記憶內涵,又能在一招一式中「體現」整個人類之所以為人的哲理。除了實際上的訓練、練功、環繞功夫各種文化想像同樣深入民間,編織出現代人生活點滴的圖案,對體育運動文化有極大的推波助瀾動力。

相信習武能改變身邊事物

西方體運有「流動」flow之說,指運動員在比賽過程中,突然表現出自己水準以外、得心應手的超額發揮。中國功夫在這方面尤其獨步天下,在經驗與臨場發揮之間,往往呈現一種體與用、道與器、技術與心靈修養的既拉扯又重疊之處,保存人類那份最原始的「體會」能耐。功夫喜歡標榜修煉的悟性、慧根或緣分。武術相信技術能改變「身邊」事物,又積極將身體潛能通過承傳而形成一種集體智能、無形的悟性或意念的貫通神會、一種所謂打通經脈的純然流動。這可以說是習武修為能臻至化境的基本條件。

作為技術一種的武功,經過長期修煉後,武者每一次臨場表演競技便屬參與而非認知式的「事件」。這情形就像足球比賽中的一次直線、一次倒掛金鈎,將聚積在自身的身體技巧和能耐質量,作一次充滿擬真性的演出。一套武功等於擁有持久的技術成果,武者卻必須依靠活生生的個別和臨場、意會和觸感的流動,通過超離刻板招式,將之重新納入生命肌理。這便是所謂具體呈現能耐embodied capacity之極致。


中國功夫其實極貼近一種能量物理學的解釋。人類身體能量的發揮,源自先人類與其生存環境各生命形態的互動,和在繁殖進化中的交錯及充滿動態的摺疊關係。野雁飛行在高空中呈現模式有序現象,便是軀體能量在空中關乎風力、氣流、地理的配合。它既屬技術又是自然,而中國武術經常從動物的動作中,得到不少啟發然後加以模仿,原來此中實存在一種物理力學的能量環境互動的關連!生物與環境關係網中的一切節奏、生物的脈搏、升氣與心臟的共振,固然體現在禽獸的嘷叫、築巢、展現色彩、舞動,以至臥虎藏龍式的蓄勢待發等等。動物行為學(ethology)便在研究生物在感與受、在本能和標記地域上的禮儀式活動。在氣流、光暗間軀體動力勁力的互相碰撞,呈現一種萬物以共振作為生機的互相拖拽、混凝、調節曲折回旋和韻律。對於影響中國功夫極之深遠的中國醫學而言,人體與大地會相應校頻,例如陽氣乃能量和熱能的釋放、是功用,而陰氣善收藏,是基礎鞏固的體能,順調則指身體與天地的氣出現同步校頻,便屬中國功夫在物理學,尤其是「場」論的哲理支柱。

掌握能量互動與萬物協調

《易經》對天地人的理解,便以八卦排列,通過有組織錯綜態原則加以排序而嘗試洞悉天機。中國武術實針對運勁時的血液流動(等於氣的動態結構)怎樣與其他生物(有機與非有機)進入同步協調原理,又在電磁場中以氣血的共振而攝取能量。學習武功關乎先天的資質體格加上後天的培育。資質與身體潛能有關;它不是簡單的身體能量,因為潛能強調軀體與其他軀體和物質的互通互動關係。武者與人對打時,會對準對方任何動作上的破綻,同時又要預測對方往自身招呼的招數。所謂制勝之道,實存在於你我的身體在往來相互作用中的潛能在頃間的往外投射。

學習武功經常有紮馬這基本訓練。在表演或與人搏擊的競技中,我們往往看到運動員演出那停停打打的節奏式頓挫。此看似簡單的源頭,實來自道家哲學那由靜生動的勁力觸發,又直接模仿萬物若驟若馳的動靜相生,動物之為動物,必然處於形形色色的代謝機制的擺動節奏中;所謂蓄勢待發和相機而動、甚至「以靜制動」,便是老子的「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的伸延、豫和猶乃古時某動物之名,老子以動物走獸的戒懼行為,道出「勢成之」的趨向和走勢。難怪中國武術喜歡從鳥獸中汲取這蓄勢格局的靈感,而什麼虎鶴雙形、螳螂蛇擺,亦絕非無稽或憑空想像。我們需要自然才能吸收培育,反過來學習武功同樣依賴天資。故此武術這運動便體現了從天地間的動力能源,以至修煉而成的內力玄功,皆只能在學習與天生物質賦之間,找到雙向通道。練習與臨場之間,同樣存在生命能量不斷變質和流通的激發過程。

 中國人耍一套拳腳,表面看來沒有多少科技成分。然而武術的背後,卻一樣得由科技支撐。打從《莊子》「佝僂者承蜩」(取蟬)的投射,其竹竿黏蟬絕技充分表現老者之能將自己形軀(身、臂)融入枯枝,所謂「形精不虧,是謂能移」這「移」的基本態度。移就是轉移造化、與物更生,面對外物時一種「遷就」之技術性取態。我的形軀與蟬翼互相摺疊,以一種和(混和、和通)精神而選擇處身於物我之間邊界,此所謂「通乎物之所造」也。打從老人的竹枝投射,其回饋線一再進入武術的技術範疇。其實鍛煉武功從來不能不倚仗科技。香港人心中愛戴的李小龍,傳聞在練功時曾借助現代科技儀器,務求突破自己的身體局限。反正中國人一直有將功夫與醫學同一律之說,由《易經》發展開來中醫的穴脈經絡,與武術的內功化合,常然還有暗器、用毒等染有科技元素的種種術數。

借助科學突破身體局限

新時代(New Age)此詞,代表對西方主流科學的壟斷作出反應的另類世界觀。新時代以「非客觀」例如星占學、塔羅算命、風水、靈媒、氣功功夫等。希望能與尊崇自然能量的傳統文化重新建立關係,又堅持天地人之間對話溝通和能源交流的可能。既然中國醫學同樣接受人體與天體大地的相應校頻原則,那練武者亦重視《黃帝內經》所提的與天地節氣同步而以「順」的重要,在功夫修為上獲致人體器官功能因感應節氣而呈拖拽現象,然後具現於血壓、體溫、荷爾蒙分泌,甚至情緒等時序功能上。練習武功從新時代文化中足以促進肌體系統循環、呼吸調順、以至調節心理。

太極拳已成為新時代文化的寵兒,這充滿東方智慧的拳術,簡直在現今生物學、生態倫理以至宇宙觀等方面,均對全球文化有所貢獻,算是新時代運動美學的代表。這種憑藉體會發揮軀體功能的身體美學,逐漸受到科學家在研究人體「肌理感受」(proprioception)所注意。這研究項目發現皮膚肌肉以至其他生理結構的中層,存在某內在知覺,能從身體的內層向外來刺激作出反應,讓整個身體培養出某微知微感。這種內感能將練習太極所得的勁力、方向感等信息帶出,又使身體在行動中能隨時湧現反應,發展出一種由斷碎形(fractals)造成的肌理元素,例如走路失足那一刻重新平衡軀體。於此我們不禁讚歎﹕功夫之用大矣!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