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1年3月11日 星期四

毛澤東詩詞(續篇)

 

西江月——井岡山

山下旌旗在望,
山頭鼓角相聞。
敵軍圍困萬千重,
我自巋然不動。

早已森嚴壁壘,
更加眾志成城。
黃洋界上炮聲隆,
報道敵軍宵遁。

讀毛氏此詞,每次都想起《水滸傳》中宋江所題的那首反詞「西江月」。不知這是個人的敏感,還是毛氏填詞時的確想到宋江,因而便也用了同一個詞牌。

這首詞,據標示是寫於一九二八年秋。是年,在中國共產黨史中,是轉換性的一年。

前此,國共合作已在一九二七年的下半年澈底完結,中共也承認「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 」失敗。

「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以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的「兩昌起義」為序幕。八月七日,召開了著名的「八七會議」,撤換了陳獨秀的領導。然而會議後毛澤東到湖南,實現自己農民運動的理想,發動「秋收起義」,也依然不免失敗,被迫退出湖南江西交界處的井岡山。

至一九二八年四月,朱德、陳毅、林彪,率領南昌起義失敗的餘部,退至井岡山與毛會合,局面才稍告穗定。中共隨即整編成「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由朱德任軍長,毛氏任黨代表。——這時,有人提出「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問題。毛澤東則提出在農村中建立和發展紅軍及「革命根樣地」的方針,指出紅旗能長遠地打下去。

由此可見,毛澤東是有一份堅持的,雖經失敗,仍著眼於鄉土宗法社會的農民。

然而這份堅持卻受到黨中央的反對,紅四軍進攻湖南,准備重新發動工人運動,並且提出「一切工廠歸工人」的口號。一九二八年七八月間,紅四軍戰敗,九月,返回井岡山。毛氏這首《西江月》,當即寫於此時。

十月,中共黨代表會議,通過了毛起草的決議,也就是支持了毛氏的邊界政策——農民運動和游擊戰相結合的政策。故毛氏此詞,表面上是白描黃洋界上一個戰役的勝利,實質上,他花去露出自己的政策取得黨內鬥爭勝利的喜悅。

「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以及「早已森嚴堡壘,更加眾志成城」等句,即是毛的政策。---- 依靠農民,固守著根據地,再俟候饑會發展。接著,「革命的鄉村可以包圍城市,而革命的城市不能脫離鄉村」的說法, 也於取得政策上的勝利之後提出了。

毛氏的「個人主義」,大概就是在這時出頭露角的。在黨內反左傾,反右傾,毛氏深以自己的正確為喜。因而詞中「山下挂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已儼然有草頭王的氣象。

然而在藝術上,這闋詞卻是寫得很差的。除了起句「山下」云云,還算有點境界外,以下六句,只是很合我國傳統的散文而已。毛的詞,常能神馳千里,目空今古,不知為甚麼,此洞詞的意境竟如此狹小。個人認為,這絕不是因為江郎才盡之故,他只是因為心靈上已有滿足,一滿足,眼界便也隨之而收縮。故倘以為這詞是寫一戰役的軍事勝利,便小看了毛的心態。

清平樂和采桑子

清平樂·蔣桂戰爭

風雲突變,軍閥重開戰。

灑向人間都是怨,一枕黃梁再現。

紅旗躍過汀江,直下龍岩上杭。

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採桑子·重陽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一九二九年,毛澤東有兩首詞,一為《清平樂·蔣桂戰爭》,詞寫於是年秋天;一為《採桑子·重陽》,詞寫於十月。早前一九二七年,湘贛邊界秋收起義遭遇挫折之後,毛氏引兵井岡,創建了中國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一九二九年一月,毛氏離開井岡山,向贛南、粵北等山區進發。原因是井岡山真的受到了萬千重圍困,藥物糧食均感缺乏,再也不能「巋然不動」了。彭德懷所率領的第五軍留守井岡山,毛則領第四軍突圍打游擊。

二月,毛師轉戰瑞金、寧都之間。三月,全師集中於贛南和閩西一帶。因為在此地受到的軍事壓力較小,毛氏即決定在這真裡建立新的根據地。詞中提到的汀江、龍巖、上杭,即在閩西。

游擊戰爭是極其不安定的,故在這段期間,仍有人提出「紅旗能打多久」的疑問。毛氏則認為「集中主要力量去領導土地革命,開展紅軍戰平和建立農村革命根手據地」,是正確的戰略,是「半殖民地中國在無產階級領導之下的農民鬥爭的最高形式」。同時他也看到了生存並且成長的機會,那就是軍閥割據的局面,會給國民黨中央政府造成困難,因此他說:

只要各國帝國主義分裂中國的狀況存在,各派軍閥無論如何不能妥協,所有的妥協都是暫時的。今天的暫峙的妥協,即醞釀著明天的更大的戰爭。……白色政權的分裂和戰爭是繼續不斷的,則紅色政權的發生、存在並且日益進展,便是無疑的了。  

 (《毛選》第一卷4951)

毛氏眼光之銳利,實在令人佩服。故《清平樂》一闋,毛氏表露出來的心情,是很得意的。

發句說:

風雲突變,軍閥重開戰。

句跟在「突」字和「重」字。——這就證實了他說「所有的妥協都是暫時的」理論。其下接云「灑向人間都是怨,一枕黃粱再現。」也就不能看作是對人世浮華的慨嘆,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其實有點幸災樂禍的心理。在他心目中,軍閥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怨灑得更多,自己佔的便宜即將更大。

過變四句:

紅旗躍過汀江,直下龍岩上杭。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似乎寫得離題——這原是毛氏自己的事,何關「蔣桂戰學」。但在毛氏心中,兩件事其實仍見一件事,沒有「蔣桂戰爭」之類的事件,他何來這麼從容的機會。「躍過」、「直下」,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有若賭徒押中了重寶似地。因而看似離題,其實毛氏只是信筆而流,任由心態的明快。

《采桑子》一闕,重陽應景之作。因是應景,故自有感喟,「西風清水,落葉長安」,這種人類平凡的情懷,毛氏亦自不免。因而他便不自覺地流出如下的三句: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至此,文章已同普通文人:「人生易老天難寄」的聲口,毛氏聰明,於是馬上筆鋒一轉,接著說:

戰地黃花分外香。

這一轉折,便有了一些革命氣息。然而毛氏仍以為不夠,故過變則有意安排一大轉折,以為襯托: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說秋風不似春光,人將以為接下去定是悲秋之語了,豈料卻是說秋風勝似春光,所勝之處亦說得奇怪,只是一斤蒼涼的江天萬里霜。

毛氏對霜和寥廓似有特殊的偏愛。《沁園春· 長沙》一闋,已有「……萬類霜天競自由。」之語,今結句仍是同一境界的重複,只不過一靜一動之別。此外,他還有「萬木霜天紅爛漫」、「長空雁叫霜晨月」等句,都以霜寒為壯烈之境。這種心理,恐怕是潛意識中博弈本性的反映。

毛氏一生強調鬥爭,在此以前,是和陳獨秀、張國黨鬥爭;在此以後,是和李立三、王明、博古鬥爭;甚至立國之後,仍不斷發動一次又一次的運動,由高崗以至林彪,一一鬥倒,即其盛稱的「唯我彭大將軍」彭德懷也一樣要鬥就鬥。這種本性,可以從他底詩詞的霜意窺出。毛氏雖學劉克莊,但劉的忠厚,如「帳下健兒休盡銳,草間赤子俱求活」,他是會不屑的。

如夢令·元旦

寧化、清流、歸化,路隘林深苔滑。

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

山下山下,風展紅旗如畫。

一九二九年一月,為打破湘贛敵軍的“會剿”,毛澤東和朱德率紅四軍主力離開井岡山根據地,出擊贛南。至一九三四年十月開始長征離開中央蘇區,毛澤東一直在贛南、閩西征戰。這是毛澤東詩詞創作的一個高峰期,他先後寫下了九首詞作。其中,《清平樂·蔣桂戰爭》《採桑子·重陽》《如夢令·元旦》直接描繪毛氏在閩西的鬥爭生活。

而《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菩薩蠻·大柏地》《清平樂·會昌》6首詞,主要反映毛氏在贛南的革命實踐和心路歷程。這些作品的寫作背景及具體內容各有不同。我會側重解讀贛南詞作,來感悟毛氏深沉濃郁的贛南情懷。

軍旅詩詞的成型時期

一九五五年,毛澤東會見法國前總理富爾時,曾頗有感慨地說:“我的確曾經寫詩,那時我過著戎馬生活,騎在馬背上有了時間,就可以思索,推敲詩的押韻。馬背上的生活真有意思。”《人民文學》雜志一九六二年5月號發表《詞六首》,即《清平樂·蔣桂戰爭》《採桑子·重陽》《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全部寫於征戰贛南、閩西的歷史時期。毛氏在《詞六首》小序中說道:“這六首詞,是一九二九——一九三一年在馬背上哼成的,通忘記了。”郭沫若在《喜讀毛主席的〈詞六首〉》一文中闡述道:“詩總是‘哼’出來的。有的是從書齋裡哼出來的,有的是從田間裡哼出來的,有的是從工廠裡哼出來的……而毛氏的詩詞則是在‘馬背上哼’出來的。”“馬背上哼成的”是軍旅詩詞的形象說法。

毛澤東一生都在寫詩作詞,但他的創作有三個高峰期,分別是井岡山鬥爭和中央蘇區時期、長征時期、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中期,前二者屬於戰爭年代。相比較而言,毛氏寫於戰爭年代的作品優於和平時期的作品,軍旅詩詞不僅數量多,而且藝術成就更高,他把詩情融入戰爭,使戰爭充滿詩意。

《西江月·秋收起義》是他的第一首軍旅詩詞,秋收起義是毛澤東革命生涯的一個重大轉折,穿長衫的毛澤東開始帶兵打仗,開始用槍杆子改寫中國歷史。盡管此前的作品也寫得心潮激蕩、慷慨激昂,但主要抒發“書生意氣”,從《西江月·秋收起義》開始,毛氏“橫槊賦詩”。即便不討論和閩西有關的3首詞,6首贛南詞作已足以體現毛氏軍旅詩詞獨特風格的定型與成熟。在贛南的崢嶸歲月中,毛氏軍旅沉思,馬背行吟,筆力雄健。毛氏的贛南詞作,不再單純摹景抒情,而是轉入紀實,走向戰爭。戰場硝煙不再是想像中的場景畫面,“行軍”“命令”“席捲”“風煙滾滾”“槍林”“橫掃千軍”“鏖戰”“彈洞”等軍事用語頻繁在詞作中出現。詩詞成為他親歷的戰爭風雲的真實寫照,成為謳歌人民戰爭的壯麗史詩。

贛南詞作不僅描述武裝鬥爭的場面與過程,還反映出毛澤東對革命戰爭的深刻把握和靈活駕馭。正如郭沫若在《喜讀毛主席的〈詞六首〉》中評述道:“盡管是在槍林彈雨中馳騁,盡管是在出生入死,你看主席是怎樣地‘指揮若定’,多麼閑適,多麼鎮定,多麼樂觀!在他的面前腐惡的敵人如同沒有,暫時性的困難如同沒有,有的就只是人民革命的勝利、工農群眾的大解放。”

“軍叫工農革命”,《西江月·秋收起義》的第一句話開門見山,它是“槍杆子裡面出政權”的重要起點,而這一思想在贛南詞作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和升華。國民黨反動派一向把革命武裝污蔑為“共匪”“赤匪”,而“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的毛澤東堅信人民武裝的正義性。“六月天兵征腐惡”“天兵怒氣沖霄漢”,毛氏旗幟鮮明地稱其為“天兵”,亦即仁義之師、正義之師。毛氏強調兵民是勝利之本,戰爭之偉力存在於民眾之中,他放手發動群眾。“十萬工農下吉安”“百萬工農齊踴躍”“喚起工農千百萬,同心幹”,惟妙惟肖地展示了喚起民眾、壯大隊伍的波瀾壯闊。“枯木朽株齊努力”的“枯木朽株”本意指殘枝敗葉,引申意義則是勞苦大眾。

中國革命敵強我弱、環境險惡、艱苦卓絕,但毛澤東的贛南詞作中絲毫沒有消極悲觀情緒,而是洋溢著無堅不摧的昂揚鬥志和克敵制勝的堅定信念。“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席捲江西直搗湘和鄂”“橫掃千軍如卷席”“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鬱鬱蔥蔥”,彰顯了“戰略上藐視敵人”的豪邁氣概﹔“雪裡行軍情更迫”“狂飆為我從天落”“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體現了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的鋼鐵意志。這是毛氏軍旅詩詞的主旋律和鮮明特色。

道路探索的關鍵時期

毛澤東堅持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開創了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道路,這是他一生偉大的歷史功績之一。道路決定命運,用毛氏的三句詩,不僅可以勾勒出中國革命道路探索的歷史進程,而且能感悟到毛氏激情澎湃的道路自信。

第一句詩出自一九二五年寫的《沁園春·長沙》:“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此時,毛澤東仍然在努力探索中國革命究竟應該走什麼道路,中國命運究竟由誰來主宰。第二句詩出自一九二七年春寫的《菩薩蠻·黃鶴樓》:“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毛氏後來在解釋“心潮”時寫道:“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的前夕,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是那年的春季。夏季,八月七號,黨的緊急會議,決定武裝反抗,從此找到了出路。”面對大革命失敗的危局,毛氏毅然領導發動秋收起義,引兵井岡,建立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開辟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正確道路,中國革命的局面從此煥然一新。第三句詩是一九四九年寫的《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中的“人間正道是滄桑”。南京解放意味著中國革命已經勝券在握,中國革命道路是一條人間正道,是中國革命的制勝法寶。

“旗號鐮刀斧頭”,《西江月·秋收起義》中的這句詩,點明瞭中國革命道路的根本性質。紅旗具有鮮明的政治色彩,是中國革命的象徵,是人民軍隊的形象,是紅色政權的標識,呈現出毛澤東的崇高理想和人生追求。紅旗意象在贛南詞作中得到充分表現。《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不周山下紅旗亂”,紅旗意象變成“山加紅旗”的組合。他引用“共工頭觸不周山”的典故,把“與顓頊爭為帝”的共工演繹成為砸爛舊世界、創造新天地的勝利英雄,把神話故事與現實鬥爭、不周山與紅旗、共工與紅軍緊密聯系在一起。這是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思想的詩意表達,標志著中國革命道路的方向更加明確。

解讀毛澤東贛南詞作,不難發現一個顯著特點,不管是標題還是內容,其中涉及山的詩句特別多,諸如“白雲山頭雲欲立,白雲山下呼聲急”“贛水蒼茫閩山碧”“關山陣陣蒼“”會昌城外高峰”。中國革命道路是在井岡山尋求到的,是從山裡面走出來的,是“山溝裡的馬克思主義”的重大成果。

軍事才思的歷練時期

毛澤東曾自謙地說:“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我不是個武人,文人隻能運用筆杆子,不能動槍。”毛氏的軍事本領不是軍校培養出來的,而是在硝煙彌漫的戰爭中磨礪出來的。毛氏在戰爭中學習戰爭,邊學邊幹,邊幹邊學,最終成為用兵如神的軍事指揮家,而贛南時期無疑是毛氏軍事才華歷練和升華的重要時期。

歷代兵家都把遊擊戰作為輔助作戰形式,而毛澤東則將其提高到戰略層面來認識,高度重視遊擊戰的進攻性、速決性和機動性。一九三零12月下旬,紅一方面軍召開第一次反“圍剿”誓師大會,毛氏為此專門題寫了一副對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遊擊戰裡操勝算﹔大步進退,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運動戰中殲敵人。”這是對遊擊戰術原則和作戰效果的高度概括和總結。毛氏有一句名言:“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它把“打”與“走”的關系處理得出神入化。邊“打”邊“走”,邊“走”邊“打”,“走”是“打”的條件,“打”是“走”的目的,在“走”中避敵主力,在“打”中克敵弱點。

從贛南詞作的標題和內容,不難看到毛澤東遊擊戰、運動戰的絕妙運用。《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清楚地說明它們創作於行軍路上、征戰途中。“雪裡行軍情更迫”“十萬工農下吉安”“七百裡驅十五日”等詩句,充滿運動感,也充分証明瞭毛氏的軍旅詩詞,尤其是《詞六首》是“在馬背上哼成的”。毛氏以“走”制敵,以靈活機動的遊擊戰縱橫馳騁,用“走”甩開強大敵人,不斷“打”破敵人的重重封鎖。

在總結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毛澤東認為“圍剿”和反“圍剿”是中國內戰的主要形式。他指出:“十年以來,從遊擊戰爭開始的一天起,任何一個獨立的紅色遊擊隊或紅軍的周圍,任何一個根據地的周圍,經常遇到的是敵人的‘圍剿’……紅軍的活動,採取了反‘圍剿’的形式……十年的紅軍戰爭史,就是一部反‘圍剿’史。”

從一九三年年底開始,蔣介石把過去對革命根據地的進攻,由一省軍閥的“進剿”或幾省軍閥的“會剿”,改為全國統一組織的“圍剿”,連續進行了五次規模一次比一次大的“圍剿”。中央紅軍進行反“圍剿”的鬥爭,前三次都是在毛澤東的直接領導下進行的,取得了完全勝利,創造了革命戰爭史上的奇跡。《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是前兩次反“圍剿”戰爭的生動記錄。

蔣介石的“圍剿”不斷變換招數,毛澤東卻以不變應萬變,堅持“誘敵深入”,抓住敵人弱點,一鼓作氣將其圍殲。“霧滿龍岡千嶂暗”“白雲山頭雲欲立,白雲山下呼聲急”,毛氏對山地作戰情有獨鐘,善於利用深山密林、雲遮霧罩的天時地利與敵人周旋,“槍林逼,飛將軍自重霄入”“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抒發了捷報頻傳時“革命人民群眾和革命戰士們的心情舒快狀態”。“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則把蔣介石連遭挫敗後的淒慘嘴臉刻畫得入木三分。

人生坎坷的艱難時期

在開辟農村包圍城市革命道路的過程中,毛澤東歷經坎坷。用他自己的話說:“主要是三次‘左’傾路線時期,給我的各種處分、打擊,包括‘開除黨籍’、開除政治局候補委員,趕出紅軍等,有多少次呢?記得起來的有二十次。”“對於那些冤枉和委屈,對於那些不適當的處罰和錯誤的處置,比如把自己打成什麼‘機會主義’,撤銷自己的職務,調離自己的職務等等,可以有兩種態度。一種態度是從此消極,很氣憤,不滿意﹔另一種態度是把它看作一種有益的教育,當作一種鍛煉。”毛氏做到了“顧全大局,相忍為黨”。

一九五八年1221日,在文物出版社大字本《毛澤東詩詞十九首》上,毛氏批註道:“一九三四年,形勢危急,准備長征,心情又是鬱悶的。這一首《清平樂》,如前面那首《菩薩蠻》一樣,表露了同一的心境。”這是指贛南詞作中的《菩薩蠻·大柏地》和《清平樂·會昌》。

大柏地是江西瑞金縣城以北60裡的一個小鎮。一九二九年2月,毛澤東、朱德率紅四軍在此設伏擊敗尾追的國民黨贛軍劉士毅部兩個團,取得了離開井岡山后的第一個大勝利。一九三三年夏,毛氏再次途經大柏地,觸景生情,寫下《菩薩蠻·大柏地》。“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將彩虹比作“彩練”,一個“舞”字獨具匠心,使原本靜態的彩虹靈動起來。“雨後復斜陽,關山陣陣蒼”,雨過天晴,山林如浴,草木鬱鬱蔥蔥。“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詩人深感景色宜人的根據地來之不易。“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經過革命戰爭洗禮的根據地更加壯美,表現出毛氏對革命事業的樂觀心態和堅定信念。

一九三四年4月至7月,毛澤東在粵贛省委所在地會昌調研指導地方工作。723日拂曉前,毛氏登臨會昌城外的嵐山嶺,思緒萬千,吟成感懷之作《清平樂·會昌》。“踏遍青山人未老”,逆境中的毛澤東內心孤寂,面對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一再失利,充滿憤懣與無奈,但他依然在四處奔波,豪情未減,青春猶在。字裡行間不難品味出唐朝詩人唐彥謙在《道中逢故人》中的感傷:“愁牽白發三千丈,路入青山幾萬重。”正如清朝沈德潛所雲:“轉作曠達,彌見沉痛矣。”“風景這邊獨好”,不僅是對會昌景色的熱情禮贊,更是對革命根據地的深情眷戀。“這邊”的根據地充滿希望,承載著毛氏的奮鬥與探索、理想與追求,而一想到由於“左”傾冒險主義路線錯誤導致革命根據地的不斷喪失,毛氏又怎能不痛心疾首,憂心忡忡?“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鬱鬱蔥蔥”,心情沉悶的毛澤東視通萬裡,他把光明“遠景”融化在寬廣的胸懷和遠大的眼光之中,詩人的心境也隨著眼界的無限拓展而豁然開朗,體現出豁達的胸襟和革命樂觀主義情懷。

毛澤東逆境中所寫的《菩薩蠻·大柏地》《清平樂·會昌》,是受“左”傾路線排擠最嚴重時寫的兩首詞,所傳達出的情感和作者的處境呈現出一種矛盾狀態,而呈現在讀者面前的卻是一種昂揚向上、樂觀積極的陽光心態,生動展示了百折不撓的偉人風範,譜寫了曠古絕倫的革命人生的壯美頌歌。  (毛澤東詩詞全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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