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4年3月22日 星期五

全球語言

潛移默化

英語已潛移默化改變了歐洲語言。語言學家Manfred Grlach所著Dictionary of European Anglicisms2001)中,收集了16種歐洲國家語言中的英文字,例如weekendlast-minute等等。法國出盡洪荒之力阻止英語滲透,最終失敗,尤其社交媒體新詞如sexting(互傳色情短訊),難道可以譯作texto pornographique而通行嗎?

女作家郭小櫓嘗言,她開始用英語寫作時,最讓她困惑是何以英語作家經常用第一身單數「I」——我認為、我相信……還有委婉、沒對應中譯的「I suppose」。這並非傳統中文寫作習慣。現時,中文作家已習慣在文中寫「我、我、我」了。本人守舊,依然盡量避免用我、我們、人們等字詞。

米蘭語言與傳播自由大學研究發現,現代意大利文逐漸英語化。減少了傳統先名詞後形容詞寫法,轉用英語先形容詞後名詞;減少Le nozze di Cadmo,而像英語般寫Cadmo's marriage

去國家化

英國著名小說家和翻譯家添柏克斯(Tim Parks, 1954-),旅居意大利三十多年,曾翻譯馬基亞維里的《帝王術》、Alberto MoraviaItalo Calvino的小說。他指出:許多意大利作家為了作品可翻譯成英語,在世界市場發售,增加銷量和版稅,盡量減少難以準確地譯成英語的詞彙,簡單如simpatico之類;文句盡量學英美小說般用短句;典故當然愈少愈好,以免不熟悉意大利文化的讀者不理解。中文亦然,白話文取代文言及明清的白話後,文中已少見了成語和典故。

不僅歐洲作家遷就英語讀者,英語國家作家亦相應減少作品「本土」色彩,即所謂「去國家化」,如漫威超級英雄電影把故事安排在烏有之鄉。柏克斯發現,由於不少歐洲讀者喜歡看英美小說譯本,多過用母語寫的小說,於是英語作家漸把小說寫成容易翻譯版本,少用深字、典故、引述名作家金句。中文作家會步其後塵嗎?

語言之戰

舊約《聖經》的巴別塔神話,旨在解釋人類各種語言的起源——話說人類建築高塔直達天庭,神不高興,打亂人類語言,使彼等不能明白對方意思,並把人類分散到世界各地;事實剛剛相反,正因人類在全球各地創造不同文明,才產生不同語言。

俄羅斯著名語言學家Roman Jakobson18961982),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語言學家之一。他指出,語言是因應環境而產生。各地語言不同,因為各地人類「必須」(must)表達的意思不同,而非「可以」(can)表達的意思不同。理論上,任何意思都可以用任何語言表達,故而所有語言應該是平等的,應該尊重和值得保存。

瀕臨淘汰

可是,隨着人類交往愈來愈頻繁,政治、經濟、文化全球化,一方面需要一個「共通語言」,方便溝通;另一方面,許多古老語言,瀕臨被淘汰和消亡。

根據2010年在紐約成立的非牟利組織瀕危語言聯盟(Endangered Language Alliance)數據,全球現有約7000種語言,其中約一半僅有1萬人左右使用。數以百計語言只有為數幾百人、甚至幾十人仍然使用。

現時,平均每兩星期便有一種語言消失。美國有近300種印第安原住民語言,每個只有10人會說,他們逝世後,該語言便會消失,一如古埃及語。澳洲不少原住民部族語言,只有87100人懂得。

為了現代化需要,愈來愈多國家和地區的國民,除母語外,還會學第二語言(Second language),甚至第三、第四種語言。

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榮休教授Abram de Swaan1942-)將現存語言分為四類:按照使用人數多少劃分,第四類是邊緣語言(Peripheral languages),98%(即約6860多種)語言屬此類,全球少於10%的人使用,且多是沒有文字的口語,得不到官方承認,等待淘汰。除非政府刻意保留,50%90%邊緣語言將會在二十二世紀消失。

第三類是中心語言(Central languages),即超過兩百多個國家國民的母語,有口語、文字,亦有學校教授,如冰島文。可是,官方語言外的方言,卻可能逐漸消失。第二類超級中心語言(Supercentral languages),懂得聽、說、讀、寫的人口在1億或以上,全球只有12個:阿拉伯語、華語、英語、法語、德語、印度的印地語、日語、馬來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包括拉美版本)、俄語和東非洲通行的Swahili語(此語近1億人使用)。

第一類則名為頂尖中心語言(Hypercentral language),只有一個,就是英語。

英語未必是全球最多人使用的語言,卻是Jakobson說的全球最多人「必須」使用的語言。民航飛機和機場控制塔人員、海軍和空軍、經濟,以及科技如電腦程式、IT、航天、藥物、醫療……等等都或多或少使用英語;不懂點英語,等於自外於現代文明。要在最權威學術期刊發表論文,最好寫英語。

小說要暢銷全球,亦最好寫英語。波蘭小說家兼船長的康拉德(Joseph Conrad, 18571924)名著Lord Jim1900)和Heart of Darkness1899)—─哥普拉經典電影《現代啟示錄》改編自此小說——都是用英語寫成。問康拉德為什麼不用波蘭語寫作時,他回答道:「我太珍惜同胞漂亮的波蘭語,不會用之寫(文學)價值不高的廢話。對英國人來說,我的英語已經足夠。」

文化侵略

事實擺在眼前,英語已像美元一樣;美元是國際貿易貨幣,英語則是國際間知識、文化、娛樂和溝通的語言。2008年,盧旺達把教學語言由前宗主國的法語改為英語,正是為了令國家發展成非洲的科技中心(Tech hub)。2011年,南蘇丹宣布獨立,該國共有50多種語言,唯有把英語定為官方語文,以求團結各個部族及取得英語國家援助。

德裔英國人的語言學家Manfred Görlach19372023)指出,語言反映一個文化的世界觀、道德觀以及文化價值。舉例:英語粗口fxxx字,已隨美國電影風行全球,成為全球化粗口。韓國和日本語言學家發現,兩國一向說話委婉的民眾,愈來愈多在暴怒時衝口而出fxxx字,港人亦然。

非英語國家現時面對兩難:要把英語的「文化侵略」拒於門外,便要減少國民學習英語,要追上科技發展,卻非讓國民多學習英語不可。臨到這個「浮士德式交易」——港人所謂「一啖砂糖一啖屎」——應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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