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1年10月18日 星期一

關漢卿之元曲

 

關漢卿的曲《南呂·四塊玉.閒適》:「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 閑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正言反說,道盡了詩人的不滿及鬱鬱不得志的心情。

  黃霑(1941-2004)是流行歌填詞的高手,大家都公認他填的歌詞有水準。我在香港大學進修時,曾聽過同學轉述,黃霑自詡他讀過元曲之多,不遜於任何人,亦因如此,填詞時才得心應手。

  談到元曲,自然想到「元曲四大家」關漢卿(1234年以前-約1300年左右)、馬致遠(1255-1321)、白樸(1226-1306)、鄭光祖(1264-?)。首段引述關漢卿這首曲《四塊玉.閒適》。

  關漢卿約生於元太宗的時代,卒於元成宗大德年間,是元代的大作家。他一生主要從事戲劇創作活動,是當時民間雜劇創作團體「玉京書會」的領導人,據文獻著錄,他著有雜劇六十多種,今存者十八種。他還經常出入於勾欄瓦肆(當時的演劇場),粉墨登場,被公認為「梨園領袖」。他的散曲作品現存小令五十六首,套數十三套,題材豐富多樣,王國維(1877-1927)《宋元戲曲史》評說:「關漢卿一空依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字字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

  《四塊玉》,屬南呂宮(古代戲曲音樂名詞,宮調之一)常用曲牌。關漢卿的《四塊玉.閒適》是一組小令,共四首,從展示閒適生活的表象,到表達所以追求閒適的胸懷,層層剖白,吐露自己蔑視名利、擺脫世俗的志趣。其中第四首曲詞如下:

  南畝耕,東山卧。世態人情經歷多。閒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

  題目叫「閒適」,但實際是以「反語見意」的寫法,表示對當時醜惡現實的憤慨。中國古代讀書人的處世態度,基本上分為入世和出世兩種。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善其身。在元朝蒙古人統治下,不單有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的嚴格分野,漢民族飽受歧視,而且在「馬上得天下,馬上治天下」的政治氛圍中,讀書人被賤視。今天我們讀中國文學史,接觸到的元代文人,大多都事跡不詳,原因正在於此。政治上不容有所作為,只好隱居起來,遠離禍端。

  這首曲,作者運用夾敘夾議的方法,通過耕種隱居的生活,寄寓內心對現實的不滿。首兩句「南畝耕,東山卧」,寫歸隱後的田園生活。「南畝耕」,泛指在田野中耕種。《詩經.小雅.甫田》:「今適南畝,或耕或籽。」東晉陶淵明(365-427)歸隱田園,寫了幾首《歸園田居》詩,其中有「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就是化用《詩經》的句子。作者在這裏是借陶淵明的歸隱而寫自己的歸隱,然而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諸葛亮(181-234)以奇才在南陽躬耕於壟畝之間,作者這裏也可能以諸葛亮自比;「東山卧」,是用東晉謝安(320-385)的典故。謝安亦以奇才,曾隱居會稽東山(今浙江上虞西南),優遊林下,後來又入朝做官,後人常用「東山高卧」比喻高潔之士離俗隱居,這裏借用謝安的行事以自比,形容自己的閒居生活。

  究竟作者的閒適生活具體情況怎樣,這首曲沒有指出。但在前三首已有充分描述:

第一首:「適意行,安心坐,渴時飲,飢時餐,醉時歌,困來時就向莎茵卧。日月長,天地闊,閒快活!」

第二首:「舊酒投,新醅潑,老瓦盆邊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閒吟和。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閒快活!」

第三首:「意馬收,心猿鎖,跳出紅塵惡風波,槐陰午夢誰驚破?離了利名場,鑽入安樂窩,閒快活!」

  三首曲都以「閒快活」作結,非常清楚寫出作者的生活。然而他是心甘情願過這種生活嗎?如果不是「惡風波」,他是不會「跳出紅塵」的。

  返回第四首的第三句「世態人情經歷多」,寫歸隱山林的原因。作者的歸隱,是因為看透,也看破了世態人情;着一「多」字,流露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厭惡和反感。

  字裏行間掩不住悲憤

  接下來第四句「閒將往事思量過」,對前事作一總結,「思量」二字,承上啟下。作者思量所得,竟是:「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當日是非不分,黑白顛倒,有權勢的人可以為非作歹,甚至將為所欲為的醜行自我標榜,說是「賢明正義」,而像作者那樣正直、善良、充滿才華的人卻鬱鬱不得志。全曲以「爭什麼」作結,正言反說,揭示當日賢愚不分的現實,意蘊深長,讓人深思。前人評論作曲的結語,所謂「曲尾」,又稱「豹尾」,必須響亮,要含有餘不盡之意。這句「爭什麼」,便真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這首曲語言淺白,看似信手拈來,毫不經意。但細細品味,曲詞中我們既看到作者疏放、曠達的胸襟,又聽到他憤世嫉俗的呼叫。由此,我們就會體察到作者表面是吟唱閒適的樂趣,實際上他的內心很不平靜,並不閒適。曲子的字裏行間,掩飾不住作者的悲憤,他經歷過太多的世態人情,思量過太多的不平往事,自己真正想做的,始終都不能如願,乃不得不以閒適的態度自我消解和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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