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0年11月11日 星期三

特朗普主義

美國總統大選結果仍然膠著,主要傳媒宣稱拜登當選。不過事實上特朗普為美國政治卻創造出一個新潮流,他得票7,000多萬,顯然美國支持他的人不少,他的潮流影響頗大,於是有人開始稱之為「特朗普主義」。假使特朗普真的在選舉輸了,特朗普主義卻贏了 !究竟甚麼是「特朗普主義」呢?

「特朗普主義」是特朗普的各種傾向和表現總合起來。

一是民粹主義,無時無刻想討好群眾。不過不是真心誠意,而是為了爭取支持,然後把群眾的支持作為他的政治本錢、政治工具。民粹主義開始時都是討好,有了支持和影響後,便不是討好,而是引導,把群眾的要求與思想引導到他要求的方向去。這便實際上是一種高明的宣傳手段,把群眾洗腦。

二是特朗普的思想取向,便是極端右翼的保守主義,反對現時的社會進步、政治開明,本質上是富人為尚,但崇拜資本的同時,卻重視政治權力,以政治權力來為資本打拚。但這個過程中需要群眾廣大支持才構成政治權力,由權力產生野心,便大有可能從服務於資本,轉變以政治權力與資本分庭抗禮,甚或駕馭資本。即是說就算特朗普輸了選舉,「特朗普主義」卻深深植入人民腦中,再會出現後繼者將它發揚光大。

特朗普並不是虔誠的清教徒,而是嫖賭飲吹等土豪的玩意都樂在其中。只是現在老了,無能為力,惡迹卻歷歷在媒體紀錄中。極右保守主義,乃至法西斯主義都不是清教徒,他們的生活、行為一樣是糜爛不堪。他們的教義、主義不過是得爭取政治權力的手段。即使他們部分以宗教為名,也同樣承接教會由權力產生出來的糜爛和腐敗。

「特朗普主義」是把民粹主義與極右保守主義糅合,或許未至於法西斯主義的階段,但若政治權力更不受制約,進一步演變為法西斯主義也並不困難。

特朗普比起法西斯主義更為瘋狂的是他不停地說謊,把任何的事實、知識顛倒,胡言亂語。用媒體和他的職權不絕重複,以權力作為背書,以此將社會洗腦。法西斯主義等還需要理論、歷史,要細心虛構造假。

特朗普不顧邏輯、理性,只是亂說,而竟然得到部分民意,也可證明美國民眾的愚昧和宣傳機器的洗腦效用。這就可使他一個人不停地說謊,便如邪教教主一樣迷惑大眾。美國社會有不少邪教,特朗普不用宗教的外皮卻成就了眾多大小邪教教主終生達不到的政治成就和群眾支持,可說是他過人之處,但亦是美國當代社會的一大怪現象。

特朗普主義雖然有「人格崇拜」的元素,可是這並非此主義的精髓,而這個「人格」也不必是特朗普本人。它可以是另一個個人,甚至是一個組織,例如未來的共和黨。

構成這一個「人格」的人不必有任何前後一致的固定政治主張。正如特朗普可一邊對非法入境移民實行父母子女分離政策,一邊自稱「我愛移民」;一方面向市郊家庭主婦渲染少數族裔帶來犯罪的說詞,另一方面卻指自己幾乎是林肯以來為黑人做得最多的總統。這種看似極其矛盾的政治表態,並不是缺失,而是特朗普主義的精髓。

此精髓在於,特朗普主義者對己對人都沒有任何「應然」(應然是關於應該, 實然語句試圖宣稱事實上狀況是如何)的規範和理想的追求,只要達到某種特定的具體目標,甚至是讓人感覺到這個目標已然達至(要注意,這些目標本身可能來自某種道理規範,例如反墮胎的措施;任何不道德、邏輯上不一致、違反各種社會規範或潛規則的言論和行為都完全可被包容,甚至被鼓勵。)

在這次選舉中高票連任的共和黨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在最高法院大法官任命的行為,就是明顯例證:曾明言在共和黨總統首屆任期最後一年應將大法官提名權留給來任總統的他,在10月卻主導參議院通過了極具爭議的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大法官任命,構成了最高法院63的保守派絕大多數,有望收緊墮胎權。他的報酬是南卡羅來納州選民讓他以超過10個百分點的高票擊敗籌款過億美元的民主黨對手。類似事件在特朗普任內多不勝數。

這種在政治文化當中的「去應然化」,與民主黨的自由派政治意識形態形成強烈對比。在新冠疫情之中,民主黨的政客和支持者將戴口罩、遵守衞生專家的防疫建議、不要因經濟考慮而危害人民健康等行為模式或主張提升到一個應然規範的層面,不止應由政治機構硬性執行,也透過社交媒體等等對不遵從防疫建議的人進行指控和羞辱。

在本年的種族平權示威之中,民主黨也將種族歧視的定義和對種族平權的認知不斷擴展:任何否定美國有系統性歧視的人本身就應該被掛上種族歧視者的標籤;任何白人,即使是沒受過大學教育、出身貧困的勞動階層,也不應否認他們享受了其膚色帶來的優越待遇。一些進步派平權運動者更認為今天的白人應該為他們祖先設立的奴隸制度種下的後果負責,並作出賠償。

LGBTQ 平權、對抗警暴、財富再分配、氣候變化、醫療政策、工會權利、移民政策等一系列民主黨人關心的議題之上,所有討論都充斥着什麼是對錯、誰是對錯、誰應該如何、誰應當負上責任等等的討論。這些討論都是沉重的,因為它們都預設了一些人的行為是有對錯的、一些人做了他們不應該做的事、一些人應該為一些事感到羞愧。

相較之下,特朗普對自己毫無道德應然要求、對他人也毫無道德應然要求的政治風格,對不少人而言,可說是一道讓人感覺自由解放的清泉:對特朗普主義者而言,政治沒有對錯,沒有什麼是應該或者不應該做的,只有各自定義的成敗與得失。上周在特朗普批評郵寄選票點算的聲音之中,在拜登從後趕上特朗普的密歇根州、賓夕法尼亞州,特朗普支持者呼籲停止點票,而在特朗普緊追拜登的亞利桑那州,他們卻鼓勵點票。兩者在旁人眼中是自相矛盾的行為,在他們的眼中也許卻不是。

如果政治層面上的「去應然化」是特朗普主義的核心的話,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何特朗普主義會在美國這個現代自由民主社會植根和蓬勃發展。

民主黨幾乎所有政治主張都出於現代社會「人人平等」的理念推演,沒有任何個人的特質會使他與其他人不平等:擁有不同性別、不同性取向、不同種族、不同宗教、不同道德原則、不同信念、不同才能、不同財富、不同地位的人都應該享有平等的待遇。這種平等在自由民主社會主要體現在人人都享有的基本福利和人權、政治上大致均等的普選制度,以及機會的平等。這種平等的追求有時也擴展至結果的平等,因此,民主黨主張向富人徵稅、進行更進取的財富再分配,甚至廢除私人醫保,讓擁有不同財富的人都劃一有同等的醫療福利,而不以財富差別作醫療「歧視」。

這種平等原則,也不斷擴展到所有個人的差異之上。其極致顯現於一種對於氣候政策的論述之上:未來的個人與我們的差異只在於他們不存在,而我們存在,我們不應該以一個個人存在與否而給予不同的待遇,因此,我們此刻享受所帶來的環境代價,不應該單向地由尚未存在的個人來承受。

「人人平等」本來是一種帶來自由解放的原則,使個人不必再遵從特定宗教或者傳統道德的應然規範畢竟擁有不同宗教或道德原則的人也應得到同等的待遇。然而,追求平等本身除了帶來了新一種的應然規範之外,它也明顯為個人自由設下限制:由於人人都應有同等的自由,如果一個人的自由侵害了他人的自由,這種自由就應該被禁止,例如由於不戴口罩可能會侵害了他人的健康,進而侵害了他人的自由,不戴口罩的自由就應該被禁止。

平等原則及其對自由的設限就成為了美國社會最大的道德教條,給任何對其合理性存疑的人帶來壓力。根據美國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本年7 月公布的一項調查,有高達62%的美國受訪者認為政治氣候使得他們不敢發表可能會得罪他人的意見,當中愈具有自由派思想的人愈沒有這種感覺,而愈保守的人則愈有這種感覺。由此可見,美國自由民主社會的政治風氣讓認同平等原則及其後果的人感到自由,而不認同這套原則的人則感到壓抑。

特朗普高舉的「政治不正確」,以及他的行為對於任何應然規範的揚棄,正是代表這些受壓抑的人對主流應然規範的回應。由於美國的資訊傳播媒介充斥敢於發言的自由派聲音,這些自我壓抑的人們的意見往往得不到合比例的關注。這也許同時解釋了為何人們會高估了這次選舉民主黨預期中的「藍色巨浪」:當這些政治「去應然化」的支持者獨處在投票格中,他們再不必擔心來自社會的道德壓力,可以自由放任的發表意見,而他們的意願就呈現在特朗普來勢洶洶的驚人得票之上。

這一種對於平等原則所帶來的應然規範的反撲,也許是無可避免的政治與社會現象。即使特朗普從沒出現於美國政治之中,除卻民粹主義和人格崇拜這種特朗普主義核心精神,也會以另一種形態出現。這一次總統選戰的結果就以極為具體的方式證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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