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2年12月25日 星期日

當「家」作為神話時

  時間已經來到二零二二年末,不少影院將最後的籌碼放在《阿凡達2:水之道》(Avatar: The Way of Water)上。怎料上映短短幾天,救市神話就破碎了。不只中國市場,這部電影的全球票房低得出乎意料。《阿凡達》的昔日光輝到底不再。技術的光環能風光一時,卻畢竟不是百試百靈的靈丹妙藥。阿凡達花了二十多億打造的肉身,最後還是倒在疲弱的故事上。

         《阿凡達 2:水之道》故事設定於第一集的 10 年後,奈蒂莉(柔伊莎達娜 飾)與傑克(山姆沃辛頓 飾)共組家庭,並擁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和樂地生活在潘朵拉星球上,但是此時人類的貪婪與野心又再度蠢蠢欲動,為了擊退侵略,納美人(Na'vi)又要為了捍衛家園而戰鬥了!

  十幾年前的《阿凡達》象徵着電影技術的革命,十幾年後世界變了,占士金馬倫也開始眷戀家庭溫暖。和大量美國戰爭電影一樣,納美人頂着一張藍皮,上演的卻是白人中產階級家庭的團圓敘事。除了諷刺日本人捕鯨破壞生態環境之外,整部電影有且僅有「一家人要齊齊整整」。占士金馬倫自己消解了上一部開發的諸多議題,例如殖民與反殖民、健全與殘疾等等思考。傑克從原本背叛民族的反殖民英雄變成了只會讓孩子隱忍苟活的父親。曾經有多麼激進,如今就有多麼保守。占士金馬倫在電影中譴責抓捕圖鯤的人類,反覆用特寫刻畫人類的醜惡嘴臉,但是在傑克與他的大兒子共同擁有的「田園牧歌」式回憶片段中,他們同樣在捕魚──只是那條魚不是圖鯤,而是無名的普通魚類。捕獲普通魚類是少年成長的勳章,而圖鯤被殺則是生態災難。從這個角度來看,「水之道」的確是當今西方社會諸多意識形態的鏡子。雖然「水之道」和圖鯤的設定都有相當強烈的東方色彩,我們甚至不難讀出莊子的味道,但東方哲學未能彌補故事蒼白無力的缺陷,反而使人物的行為動機更加虛無。占士金馬倫念茲在茲的「水之道」,讓我們不由得想起六十年代歐美世界對禪宗哲學的追捧。只是昔日的「魅影戰士」,如今的父親傑克,相對於六十年代的嬉皮士而言務實得多。這也讓這個人物變得更加難以讓人信服,最後走向「人設」崩塌。

  上半年的《奇異女俠玩救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同樣講述了一個關於家的故事。不過和《阿凡達2:水之道》不同的是,這次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東亞家庭,而聚光燈所聚焦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就像回家過聖誕是所有美國英雄故事的終極訴求一樣,家就是東亞社會永恆不滅的神話。不然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就不會如此「叫座」又「叫好」。《奇異女俠玩救宇宙》和《小偷家族》一樣都講述了一個與幻想息息相關的故事,彷彿意味着東亞家庭的出路只有依靠烏托邦的力量。《小偷家族》裏各個社會邊緣人之間的羈絆比是枝裕和的另一部以家為題的電影《海街日記》還要魔幻,但無礙於我們領會是枝裕和的核心精神:血緣並不是組建家庭的必需品。甚至可以說,血緣反而是綁架情感的枷鎖。因為《小偷家族》裏的每個人都是被血緣家庭驅逐的人,而他們在非血緣的類家庭關係中獲得幸福。

  《奇異女俠玩救宇宙》是一個從頭到尾都圍繞血緣家庭講述的故事,而這一點實際上具有非常濃厚的華人文化色彩。從華人到加拿大修鐵路的歷史開始,血緣就是華人社會的根。楊紫瓊在《奇異女俠玩救宇宙》中飾演一個穿梭於各個宇宙之間,變換各種人生角色的女性,她曾一度是拯救世界的女俠,然而最後還是要做和女兒、丈夫和解的母親及妻子。這部電影的敘事形式體現出蓬勃的想像力──雖然從後現代文化的角度來看,一切並不新奇。然而這部電影儘管有一個新穎的外殼,它的內核依然保守。東亞家庭所寄託的解放,從來都不是解放家庭,而是解放內心。楊紫瓊透過平行宇宙中的穿梭,活過了不同的人生,最終仍是溫水煮青蛙,無法抵達任何革命性的力量。影片所講述的華裔家庭故事,早就是六七十年代華人創作的小說中常見的主題。穿越宇宙,變換身份更像是一種阿Q精神勝利法,和《阿凡達2:水之道》中的傑克一樣,均呈現出一種對尖銳的現實問題的逃避。

  《飯戲攻心》是另一個關於家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香港,扮演「父親」角色的「大哥」一再堅持守住舊屋,守住父母留下的「家產」,實際上也是守住記憶,召喚昔日香港文化與精神的堅持。不過,影片在篇幅過長的三角戀和大量段子、笑話中游移不定。這讓家的故事成為一個局限於「小時代」的大雜燴,放棄了微言大義的寓言表達。

  而且,和《阿凡達2:水之道》以及《奇異女俠玩救宇宙》並無差別的是,《飯戲攻心》的主角面對真正的問題時,也在不斷地「逃」。「逃」到最後,依然是「逃」回「家和萬事興」。

  概覽二零二二年的三部關於家的電影,顯而易見的是,當家的敘事依然是某個神話時它已經不能呼喚出更強的想像力了。或許,只有當家不再是一個神話,對家的想像才能真正地重新開始,尋找新鮮的可能性。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