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和不遇

人生世,總在遇和不遇之間。作為退休理科教師,我們遇到同好者一起寫博文,同一議題,可各抒己見,有時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共事的老師、久違的上司,什麼樣的熟人、朋友,什麼樣的男人、女人,全不由我們做主,卻決定我們的電腦瀏覽器博文和瀏覽的博客以前在學校工作,如果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某一天早上醒來,我們會感謝命運,讓自己在那些重要的時刻遇到了合適的人,可能是同事的幫助,勤奮的學生如果某日諸事不利,那麼,會遇到倒楣的事情,忘記帶教具,忘記這,忘記那。生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佔據人一生大部分時光的,是他的職業生涯,平時人們常講的遇和不遇,也多指工作和職業中的遭際。退休後遇到的,多是舊同學,興趣相似的羣組,在談天說地之際,偶有佳作,不想輕易忘記,乃存之於小方塊中,給遇和不遇的博客觀賞,如此而已!

2024年9月14日 星期六

龐德公亂世保全術

「香港賽馬會呈獻系列:故事新說──藏明代人物畫名品」展覽第四期(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展廳4,即日至1130日),包括5件國家一級文物,其中倪端《聘龐圖》取材自三國荊州刺史劉表,聘請隱士龐德的故事。

倪端畫法繼承南宋院體,山石多用「小斧劈皴」、樹杈多用「蟹爪枝」,筆力有勁、連擦帶染。劉表、龐德、僕人等造型細膩,形象鮮明,被譽為明代院體人物畫代表作。身為宮廷畫師的倪端借畫頌今,讚揚皇帝禮賢下士的謙謙風度。

倪端,字仲正,杭州人;代表作有《朝陽臥龍圖》、《捕魚圖》等。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在京城建成20英里長的城牆,廣招天下畫家、工匠為朝廷服務,使南京變成藝術中心。蘇杭等地自南宋以來盛產畫家、文學家,倪端等遂成宮廷畫師之一。

既為御用畫師,作品均為歷任皇帝服務,透過畫作盡顯帝王風度,增加統治合法性。一旦冒犯聖上權威,動輒關進天牢,甚至處死。繪畫《春山讀書圖》的「元四家」之一王蒙(13091385),就因胡惟庸案死於獄中。倪端的《聘龐圖》自然亦一筆一驚心。

出身乞丐(一作和尚)的朱元璋,豈能與畫中的荊州刺史劉景升相比?東漢末年,先有黃巾之亂、後有中原混戰,劉表的荊州乃中部地帶,卻是天下太平之地。儘管羅貫中《三國演義》筆下的劉表無大志,卻甚有墨水,把襄陽建立成文化、學術中心。

《聘龐圖》取材

劉表辦官學、設學官、搜集亂世典籍等舉措,使戰亂下文人雅士紛紛避禍荊州,漸漸形成所謂荊州學派;當地高士輩出,最出名莫過於臥龍諸葛亮、鳳雛龐統、水鏡先生司馬徽,其他則有徐元福、尹默、潘濬、王粲等。

《聘龐圖》取材自劉表紓尊降貴,落鄉聘請龐德公(因年齡最長,獲司馬徽稱為公)出山。龐德公一身布衣、腳踏草鞋,雙手支着鋤頭,可見之前正務農,劉表到訪才稍息見客。尊貴的劉表微微欠身,手捧聘書,態度畢恭畢敬。

龐德公居峴山之南,當地植物以水杉、銀杏、珙桐為主;倪端用「小斧劈皴」技巧畫山石,以「蟹爪枝」畫樹杈;畫中有流水、有蒼松、有茅屋、有高山,把當地自然景觀畫得仔細。畫中人還有附近迴避的僕人,以及站在劉表旁邊的助手。

從《聘龐圖》的氛圍、景色,不難聯想到劉皇叔三顧草廬,可見荊州能人多,潮流興下鄉覓良才。只是當時沒有臉書、LinkedIn,需要像水鏡先生那樣的「agent」,他們的風評足以影響一個人的仕途;龐德公是荊州頭號agent,水鏡、臥龍、鳳雛皆出自他的評價,本身則是龐統的叔父。

龐德公對出仕無興趣,劉表過去多次延攬,皆為其所拒,甚至有傳發死訊相避。不過,他和劉表的確有過一番對話,堪稱亂世保身箴言。有趣的是,這段文字記載,很可能就是倪端創作《聘龐圖》的根據,唯一不同是,畫中沒有龐妻的身影,莫非朱元璋歧視女性?

《後漢書》逸民列傳第73《龐公》記載:荊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就候之。謂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龐公笑曰:「鴻鵠巢於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棲;黿鼉穴於深淵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棲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釋耕於壟上,而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畎畝而不肯官祿,後世何以遺子孫乎?」龐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嘆息而去。

人各有志

劉表在對話中勸龐德公,不要只顧保全自己,要保天下之安危。龐德公笑着回答:樹上的鴻鵠,深海的巨鱉,都求安身之所。人各有志,天下並非一人能保。劉表仍不罷休,指一指旁邊的龐太,表示應當官為家人留些東西,龐德公說:「世人把禍害留給子孫,我卻留下平安給子孫;留的東西雖不同,卻不能說我什麼也沒留下。」

與其說龐德公淡薄名利,毋寧說他不看好劉表。

事實上,曹操208年(漢獻帝建安十三年),揮軍南下吞併荊州,劉琮率劉瑁、張允等當地強豪投降;龐德公之子龐山民,娶諸葛孔明姐姐為妻,也隨荊州幫北上許都,官至黃門吏部郎;孫龐渙晉朝時擔任牂牁太守。看來,龐德公的子孫都頗叛逆。

好好先生

談起龐德公,不得不提小歲的司馬徽,正是他把識時務的諸葛亮和龐統推薦給劉備。不過,也許很多人不知道「好好先生」4個字,其實來自司馬徽處世為人的態度。這並非因為他人特別好,樂善好施、風度翩翩,而是別人問他什麼,答案都是一個字──「好!」

《蒙求》徐子光補註記載:「(司馬徽)口不談人之短。與人語,莫問好惡,皆言好。有鄉人問徽安否,答曰好。有人自陳子死,答曰大好。妻責之曰:『人以君有德,故相告,何忽聞人子死,便言好!』徽曰:『卿言亦大好。』」

司馬徽和龐德公皆不為劉表薦才,《世說新語》註引《司馬徽別傳》,提到他知道劉表個性陰暗,會加害善良之人。所以,每問及當世人物,他絕不下評論,更不揭短,每答必「好!」這大概就是亂世之下,既不害人,也不害己的難言之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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